辽东巡抚袁崇焕多日来连续召见各处部属,泰半是为着建奴进攻朝鲜一事烦忧。
袁崇焕与殷雨庭如此说道:“我之所以不肯出兵援助东江镇,一半是因为朝鲜已经必败,再发兵与事无补,何况建奴尚有重兵在前线,我又怎么可能贸然派出军队,分薄了宁远的防御?另一半也是为了,大小凌河一带尚未修葺完备,不若趁这个机会,建奴无暇顾及,正好加紧修筑工事为上。”
殷雨庭自然要连声称是,云“大人英明”。并道:“建奴此番攻打朝鲜,顺道了一下东江实力,只怕也有想看看宁远与东江是否互相呼应的意思。如今大人对东江求援不予理会,黄台吉大概会以为,大人您同毛总兵不合,怕不是他会得蠢蠢欲动,生出甚么想法来了。”
袁崇焕一笑:“毛文龙此人,情狡黠,做事圆滑,有时未免……”哼了一声,颇有不屑,“若说我有意与东江镇互为呼应,倒也是实情,师相大人当日也正是如此安排的。怕只怕,毛文龙他压不从调度,反而更添掣肘。”
“大人所言极是。”
二人正说着,门外忽报:“杜先生回来了。”
袁崇焕不禁耸眉,道:“快请进来。”
杜明忠匆匆进来,先与袁崇焕揖了一礼,道:“袁大人,这是建奴汗王的回书。”双手奉上一封信函。袁崇焕接过看了,不由冷笑数声,将信函递与殷雨庭。
“这黄台吉,这是在使话激我么?”
殷雨庭已是一目十行,也冷笑,念道:“‘朝鲜自尊轻我,纳我叛亡,我迟之数年,彼不知悔,是以兴讨。天诱其衷,我军克捷。今已和矣,而尔诡言修好,仍遣哨卒侦视,修葺城堡。我国将帅,实以此致疑。’这侦视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这边抓的建奴细作还少了不成?难得他这样大方的提出来,可不是笑话么?”
杜明忠道:“话是如此,他说的冠冕堂皇,一腔委屈,我等确实也无话可说。”
“无妨,装作没看见这句话便成了。”
杜明忠短促的笑了笑,不语。
袁崇焕笑道:“底下这句更是欲加之罪了,难不成我在我们大明地盘上修个城墙,还要报与他建奴知晓?这是甚么混账道理!”
“还有这句,‘夫讲信修睦,必藉物以成礼,我岂贪而利此,使尔国力不支?可减其半。岁时馈答,当如前议,则两国之福也’。他到底是想不想要银子呢?”
“这是在讥讽我天朝国力空虚吧。”
“银子要,丝帛也要,米面也要,总之,没有甚么是他们不想要的罢!”
“区区东珠十粒、人参一千斤、貂皮五百张,便要换金一万两、银十万两、缎十万疋、梭布三十万疋,好似我天朝君臣不识数呢。”
“不过是借口,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而已。”
下午,殷雨庭亲手抄录金国新汗的信件,使人急送沙后所送与江桢。袁崇焕见如此麻烦,便道:“忒地麻烦了,还是依照以前规矩,一旬在宁远,一旬在沙后所,如此更替,还便宜些。”
殷雨庭应道:“本是应该照旧的,可不正是最近朝鲜与东江那边来往人等嘈杂,还是在沙后所隐蔽些。大人既然这样吩咐了,还命江守备依旧往来便是。”
“说起来,镇国将军这回子,也该消气了罢?”
“不好说。”殷雨庭轻轻摇头。
“也没甚么了不得的。江桢此人素来谨慎,想来不过是一时冒失,惹到了贵人。镇国将军年纪轻,或许脾气大了些,偶尔使使小子,也是有的。”语气中并没有甚么尊敬之意,但也没有讥诮的意思。
“应该是的。”殷雨庭自己也是不着头脑,他当然知晓,前次造访宁远的所谓镇国将军,实乃真身是辰溪郡王府的洛宁县主。要说一般宗室女子,甚至公主,多数要到临到出嫁之前,方下旨册封封号与封地,朱琦琛却是在十四岁上就得了封号,且并不是为着出嫁风光好看才册封的。
他也一向知道,当今皇帝与其弟信王,都对这孪生兄妹俩宠信有加……隐隐觉着,此次江桢得罪了京中贵人,只怕另有隐情,也未可知。信王从不手朝政,是个闲散亲王,却偏偏与朱琦琛关系亲密;朱由郴身体虚弱,他从未见过这位真正的朱四爷,可疼爱妹妹,无人能出其右……或许,是江桢已经觉察到洛宁县主是女儿身?
殷雨庭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那天夜里,自己慌乱来求江桢出去寻县主,二人是并骑回来的,难道……难不成……
心里又是酸楚,又是迷惘,又是心碎,更加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
不几日,高阳与另外四名千总,带了数百名士兵返回辽东。原本高阳一行只领了一百人进京,却是多带了四百京营士兵返回。殷雨庭不免大为烦恼,唯恐京营士兵带了顽痞之气过来,不好管束,徒生事端。
幸而京营的士官军衔最高不过小小把总,再怎么骄娇也有限。高阳又带有兵部文书,说将这批士兵另作他用,不可打散编入辽东军队中。便命了一名千总总领这支队伍,高阳却是另与辽东巡抚袁崇焕汇报,说不日京中将送达一批军械至宁远,务必小心看守。
袁崇焕自是不着头脑,唤来殷雨庭,问道:“这又是怎的?”
殷雨庭微一沉吟,道:“我也没得到甚么具体消息,只是说,事关紧要,一定要小心保管。这次京营调来的四百士兵,也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袁崇焕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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