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出来说话的宗室重臣,并非是大宗伯公子隆。
公子隆在朝中多年,在被范增一言逼退之后,已经知道,对方乃是谋定而后动,范增如此长篇大论,想必是准备多时,只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驳倒的。
范增执政一年,郦生陪侍在大王左右参议国政,公子隆在朝堂之上是常常相见的。
范增虽不多言,但处事刚正,言出必中,实在是很不好对付的对手。郦生为人善辩,又博学广闻,同样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至于张耳,名声还在这两人之上,自己这个侄子派他来送奏章,想必也是早有安排。
至于国相鞠武,更是太子心腹,在朝中德高望重,如果没有他的协助,太子又领兵在外,范增一个客卿罢了,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就连推新法,赢得了朝中大部分官吏的尊崇,树立起了自己执政的威望。
事关重大,宗室之人又是以自己为首,绝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自己被对方压了下去,只怕宗室这次就要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力了。
公子隆在琢磨对策,站在下首的易阳君早忍不住了,气冲冲的跨前一步,高声道:“大王,臣有话说!”
燕王喜听范增所奏,俱都是曾和自己所探讨过的,只是更加细致,并没有意外之侧,经过太子参奏斩杀六位城守大夫,推广水车以利保产、增产之事之事,燕王喜心里对改革官制以便促进农耕,早已非常认同。
对于任用卿士,抑制宗室的做法,燕王喜更是早已身体力行!除非不得已,燕王喜绝对不想重用宗室!
毕竟如今各国,能够威胁王位的客卿权臣不多,可窥觑王位的宗室公子可是层出不穷。
当初燕惠王,不就是死在公孙之手么!
对于范增所奏,要不是知道宗室诸人定然会强烈反对,燕王喜只怕早就要当场称赞了。
朝堂大会,总要让群臣说话,即便人家要讲不顺耳的话,那也要耐心听下去,不管怎么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燕王喜还是知道的。
况且此乃军国大事,关系国家兴衰,又怎么可以一言而决!群臣参议,或许还有助于完善修订,免得将来造成损失。况且朝廷论辩,也是让所有的朝臣都能更好去了解范卿所奏。取得更多人的支持。
易阳君出来说话,燕王喜微笑着道:“王兄在宗室之中,素来博学多闻,见识明白,既然有话,讲就是了!”
易阳君拱手行了一礼,谢过燕王之后,高声奏道:“臣适才听范相所言,大不以为然。”
“臣闻之,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臣闻法古无过,循礼无邪。燕国之制,传自先王列祖,范增何人,竟妄图改之。大王切不可听范增所奏,免伤大王圣明之议!”
易阳君高声说完,还不等他退下,郦生已经跨前一步,微微笑道:“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商君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天子行文武之法,不易礼而亡。秦因时制宜,修耕战之道,百余年称雄于诸侯,然则反古者未可必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
“况我大燕除封,敌不过百里,人不过十万。先王如拘泥于成法,何来今数千里之地!”
“况当初先王效古贤之禅让,内乱而国灭,昭王即位,尊贤变法,才可南取强齐七十城,北逐东胡千里之外!”
“治国之道,当以时定法,以势行事,拘泥于先贤之论而不知所变,恐为诸侯所欺也!”
“易阳君所论,虽是好意,恐拘泥于书也!”
易阳君所说被郦生所驳,易阳君当即高声道:“不然。臣闻之,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制而治。因民而教者,不劳而功成;据制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今若变制,不循燕国之故,更制以行政,臣恐国内骚然,愿大王孰察之。”
郦生洒笑道:“易阳君所言,世俗之言也。夫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
“当今之世,乃千年以来所未有之局。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智者因时作法,而愚者只可守之;贤者因势更礼,而不肖者拘礼而不知变。拘礼之人,不足与言事;守法泥古不变之人,不足与论变。”
“语曰:‘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见于未萌。愚者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法者,所以爱民也;制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
“变革之制,在于行新制而利行政,苟有一时之不便,然可造万世之功,此正圣人雄主此所当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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