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亭榭,穿游廊,虽然尽拣了凉处走,但依旧被滚滚热浪憋闷得口发闷。
园子里偶见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人,脚步飞快,一心只想早些摆脱这火热的烈阳。
前边是飞檐亭,是这毓庆里最高的一处,拾级而上,每上一步额头的汗就往外渗出一圈,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其实,到了极致,寒和热也就异曲同工了。
举目四望,耀眼的阳光直地面,整座殿像是一个冒着白烟的大蒸笼,又像是蛰伏在地的一只长毛狮子狗,吐着舌头拼命地喘气,愈看愈觉得心头抑郁。
东园里头万绿浓翠,一树火红艳丽格外地醒目,那不正是太子妃最爱的石榴花吗?不由多瞧了几眼,却被一抹纤小的白色身影吸引了目光。
我匆匆走下凉亭,朝东园里奔去,适才的懒散闲闷顿扫。
红色的秋千架赤裸裸地暴晒在阳光里,像着了火一般,而上边那个白色的小人却无动于衷地呆坐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小脸蛋晒得红扑扑的似抹了一层辣油,额头的汗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再这样下去非中暑了不可。
所幸这里多的是溪流湖泊,我用荷叶掬起一注清水,当头给他淋了下去。
“你干嘛!”他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双眼冒火。
“你想变成烤猪吗?你那些女太监怎么都不管你的?”我宁愿激怒他,也不愿见到他徒有一具洋娃娃般的躯壳。
他冷哼,又坐回了秋千架上,死死盯着某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是一丛开得正艳的美人蕉,翠绿的叶子大如扇,红黄相间甚是妖娆,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了去赶集……”我哼起了儿歌,一直唱到喉咙冒烟,他也不为所动,依然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色。
“小弟弟,怎么了?和姐姐说说。”我在他脚边选了块草地坐下,对付这样的小孩,最重要的还是耐心和爱心。
“听说你成了太子哥哥的侧妃?”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令我深感意外。
“是啊,不过你可以把我当朋友,也可以当姐姐,只要你喜欢,随便什么都可以。”见他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也愿意开口说话了,我不由凑上前巴结。
“你喜欢美人蕉吗?”他话锋一转,提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期盼的肯定,我只得顺应着点头,“这美人蕉生命力顽强,花期又长,花色美艳却不做作,虽然没有兰花的优雅、牡丹的高贵,但亦可称作花中君子。”
他从花丛中收回视线,转而投向我,似喜似悲地神色着实让人心生疼惜,这样稚嫩的身体里究竟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质地是上好的云锦,上边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美人蕉,下边一个娟秀的小字“明”,针脚匀称细致,绣功可见一斑。可能是经常被摩擦的缘故,云锦的边角有一两处已脱丝,颜色也有些陈旧,似有不少年头了。
解开红带子,里边是一方白丝帕,密密麻麻书满了字,字迹龙飞凤舞、狂放潇洒、不拘一格,费了好半天的劲,我才半读半猜地看完了一遍。
“皎洁的月亮挂在相宝山的天上,
小楷的字迹写满你的眉间忧伤。
辗砚的一眸一笑梳妆你的模样,
松不开你的手也念着你的香。
是谁的深闺厢房留着一扇愿望?
伊人在黔灵湖畔不见夜如此漫长。
是你的莞尔一笑落在我的肩膀,
我对你的依恋让红袖添发香。
西风一叹烟花一笑不胜轻柔的美人蕉,
不问英雄何曾走来爱恨又知多少。
夜下,
孤灯一盏落花一散千转百回的美人蕉,
泪已阑干罗纱轻挽独酌伊人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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