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染红了阿拉耶平静的夜晚,阻挡了星辰的光辉与沁凉的夜风,原本一直充斥在耳边接连不断的爆炸和喊杀声却仿佛越发的飘远消散,只剩下眼前,被身后火苗染红了面庞的人。
距离近的,好像连呼吸都能听见。
王浩然停下了步子,再没有往前踏去。
周围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他脱离了那个贫困的小山村,摆脱了原本卑微与平庸的身份,成为了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值得羡艳的幸运者与权力阶层。
他以为,在每天都要面对不同嘴脸与丑恶的人,在一个个官场的陷阱与机遇里拼命抗争出来的那种繁重的劳累中,他自己许多宝贵的,值得用自己一生来珍惜的东西,也早已随着时间的逝去而一点点的消失。
那么多年,五千多个日日夜夜,一个只留在过去,甚至连张照片或者影像都无法存留下来的那个身影,也如同东华的那段历史,被所有人遗忘和掩埋,不可控的一点点无情的淡化。
混浊的环境让当年的单纯与天真早已被深沉的心机与果决的手段二代替,使得他只能在冰冷的,失眠的夜晚里,独自一个人反复的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确认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任何差错,才能努力排除自己的罪恶感,努力让自己将那个人记得更劳,不被自己忘记。
然而现在,王浩然却发现,他其实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互动,甚至连那个人一个骄傲的眼神,一个肆意的笑容,他都没有能忘记。
王浩然紧紧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后,所有情绪都已经被压抑了下去,他看了片刻眼前比他年轻了太多的面容,视线下移,在对方握在手中的枪上顿了下,然后抬眼,“布隆兰的维伊尔温-布洛姆菲尔德殿下?”
对面斜靠着墙支撑住身体的青年没有说话,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
王浩然顿了顿,接着平淡的道:“我叫王浩然,是蒋文涛的舅舅,您还记得蒋文涛么?一个东华人,他曾经与您一起逃出阿拉耶反抗军的一个隐藏基地。”
青年有了点反应,他略略站直了,虽然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但手上手枪却不如刚刚那样警惕了。
“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王浩然慢慢的,以一种毫无威胁的速度走近,他从口袋里拿出护照,打开展示给对方,“我可以帮助送您回布隆兰大使馆,我是听见爆炸声赶来的,车子就停在另一个路口。”
对方将视线转移到他的护照,在姓名与照片栏上看了好一会儿功夫,然后才抬了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
王浩然微微顿了一下,收回护照。
“维伊尔温殿下,我听小涛说,你会说东华语,那么……”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对面的维伊尔温看不出情绪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在王浩然尚不及反应的时候,他自己就被人猛地大力撞开。
“嘭”的一声枪响。
鲜血四溅。
只在瞬间就又是一声枪鸣。
顾不得自己的手掌因突然撑在地上而被沙砾磨擦出的疼痛,与脸上的皮肤音被鲜血滴渐上而一瞬间产生的灼热,王浩然快速抬头望去,就只看见平举着手臂,将枪口对准了小巷口的维伊尔温,原本已经有些脏污与血迹的白衬衫,迅速被一片刺眼的赤红浸透。
他轻轻的摇晃了下身子,向下倒了下来。
王浩然扑过去将人接住,死死的抱在怀里护得周全,迅速翻滚着躲进巷子一侧的过道路口里,果然,他们原本的地方被一阵机枪的子弹毫不留情的扫,在地面上击打出了一片密集的弹孔。
喘息着躲藏在破旧的废品堆后,听着一声声阿拉耶语的疯狂咒骂靠近,怀中青年的温度通过血传递到自己的身上,王浩然紧了紧环住对方腰际的手臂。
“维……”
王浩然顿了声音,又闭上眼睛,紧抿着唇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他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做好,让对方无力的上半身倚住墙壁,随即又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用力撕扯下内里的布料,用其紧紧的绑缚住维伊尔温口上还在不停流血的枪孔,“还能坚持么?”
维伊尔温努力睁着眼睛,任由他摆弄,微微点了下头。
因为子弹嵌在了肺中击伤了肺管,血倒流进呼吸道中,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让他的口鼻溢出了些血。
王浩然拿过对方虚软的垂在地上的手中的枪,摆弄了一下,又抬起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机枪声,他扶住维伊尔温已经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歪向一侧的脸颊,“等我回来。”
他看着维伊尔温,“在这里等我回来。”
维伊尔温从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看着眼前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你会回来……”
“如果你不自己消失,我会回来,带你走。”
王浩然顿了顿,然后用手指轻柔的拭去维伊尔温嘴角呛咳出来的血。
“我一直信守承诺。”
维伊尔温闻言,微微的笑了起来。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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