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撞到的这人正是谢醉桥。
他昨日便先过来拜访了江夔。江夔一时兴起,唤他同上西岭山,他自欣然相随。昨夜僧庐中听松观弈,今早结伴上峰而去。待到了梅峰,见满崖尽是野凌霄,攀援百尺而上崖顶,花开如赤玉杯盏,迎风密密盛放,蔚为壮观。江夔道:“此花虽无梅之傲骨,须攀木援岩才上。只人生何曾都是如意,弱质也未必无凌天之志。”喟叹一番,一时手痒,便欲将此感喟寄于画中,偏出来时未带画具,谢醉桥腿快,便自告到寺中去取了送上去。方才正刚抄了近道,从靠山一面的野径下了松香院,从禅房中取了画具,待要再上去,恰却在岔路口与安墨撞到一处。
他头尾虽在江州停留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之前却从未见过安墨,此时自然认不得。一把扶住了这胖嘟嘟的小娃娃,见他一脸哭相,还道跟随大人到寺中游玩时走失迷路了,这才问了一句。不料听他抽噎着这般回答,便以为是个比这娃娃大不了几岁的小女娃此刻受伤了,立时便把手边东西放在了地上,道:“你阿姐在哪里,带我过去看下。”
安墨正心慌意乱,忽见有大人愿意相助,似找着了主心骨,立时便拉住了谢醉桥的手,转身往来路跑去,道:“我阿姐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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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瑜一个人蹲在那石块后等了片刻,忽然又有些后悔就那么放了安墨一个人跑开。他年岁小,这地方又陌生,万一迷了路那才真当麻烦。方才应该留住他一道等在这里,反正春鸢雪南她们迟早也会寻过来的。
明瑜四顾了下,见空寂寂并无人影,耳边只闻鸟鸣山涧的声音。此刻身下虽湿漉有些难受,只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慢慢站起了身,欲往方才过来的路上去。安墨此刻应未走远,想将他叫回。
明瑜刚站起身,就听见身前小路十几步外的树丛后传来一阵孩童的脚步声,立刻辨出是弟弟安墨的。心中一喜,正要张口叫他,只听见安墨气喘吁吁道:“到了,到了。就在前面!”话音刚落,便见树丛后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正是自己弟弟安墨,那个高的……,是个年轻男子!
虽已经两年不见,只此刻明瑜仍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人竟然是将军府的谢醉桥!
他一身茶青便衫,个子比从前更高大。肤色想是晒多了烈日的缘故,比从前也要黑了些,却更显目光炯亮,男儿脸廓棱角分明,已完全脱尽了她记忆中的那缕少年稚气。
“你阿姐……”
谢醉桥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去。
他方才见安墨小,以为他姐姐应也是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此刻骤抬头,也没仔细看脸容,见是个身着黄衫的少女立在自己十几步外,一下有些意外。
若是平日,这般撞见了避过便是。只记得方才那男童说她受伤不能走路,怕吓到她,也没靠近,只看了过去,微笑道:“我方才听你弟弟说,你受伤不便行走……”
谢醉桥话说一半,忽然停住了,望着这十几步外的少女,一动不动。
明瑜方才被他骤然出现给吓住了。此刻见他定定望着自己,眼中先是有些迷茫之色,忽然间绽出了一丝惊喜之意,晓得他应该是认出了自己,脸一下涨得绯红。顾不得别的了,猛地又蹲了下去,把自己藏在了那石块后。
谢醉桥确实已是认了出来,自己面前这女孩便是荣荫堂的大姑娘阮明瑜。
对她的印象本一直还停留在数年前的最后一次碰面。不想仿佛一夕之间,她竟已经长成了这样的少女模样。雪肤明眸,亭亭而立,依稀仍是自己脑海中的那脸容眉目,再看却又仿佛有些不同,仿佛一枝破水而出的芙蕖,少女的娇艳呼之欲出。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此刻该说什么,却看见她突然飞快地蹲在了那石块后,只露出半个身子。
她的神情带了些仓皇,仿佛在躲避他的目光。从脸到耳却又全是嫣红一片,像染了层淡淡的轻薄烟霞。
她的神情直直击在了他的心脏之上。谢醉桥的心忽然“咚”一声跳了下,这一刻竟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阿姐,阿姐,我寻了他来帮你了!”
安墨松开了谢醉桥的手,朝明瑜飞奔而去。
“别,别过来!”
明瑜慌忙抬头,开口阻止他两人的靠近,脸涨得更红。
她不是个真正什么都未经历过的少女,但这样的事,便是叫平日亲近的异碰到了也足够尴尬,更何况还是眼前这个已经许久未见,此刻却突然冒出来的谢家男子。
谢醉桥也终于发现她有些不对了,迟疑了下,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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