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自得其乐。
“蒋大爷,你好雅兴。”差拨拱了拱手,指着王子墨对蒋大爷说道:“我给你寻了个伴,此人来自临安府,与你是老乡。”
蒋大爷起身细细打量了王子墨良久,才说道:“甚好!大人可曾用饭,不如由小可作东,与大人痛饮三百杯,如何?”
“不了,今日不得闲,改日再叨扰。”
蒋大爷很识趣,与差拨握了握手,一招如火纯青的袖里乾坤,便将一两银子送进了差拨手中,他又拿了几钱散银,交给小牢子,说道:“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烦请再备些酒菜,我与老乡叙叙旧。”
酒菜备好,王子墨与蒋大爷对坐,有些局促。今天这一日的遭遇,虽说没受皮肉之苦,但心头的惊恐悲伤还是挥之不去。进了这牢城营,便是真正的犯人了,脸上的金印,得跟着自己一辈子!她那么平凡的一个人,怎么会是罪大恶极发配充军的犯人呢!
“王贤弟,既来之,则安之,莫要想太多。”
蒋大爷为王子墨斟满酒,劝她喝一杯压压惊。刚来牢城营的犯人,十有八、九都是王子墨这样的,迷茫,彷徨,生死不知任人宰割的恐惧,总会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蒋大爷看多了,也看淡了,饮一壶酒,买一回醉,醒了还活着就成了。
“谢蒋大哥,我只是有些想家。”王子墨发狠干了一杯,辛辣的味道让她不住咳嗽。
“你既来了咱们这片牢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听话干活,舍得使银子,那些人必不会与你为难,若想家了,也可捎信回去。”蒋大爷安慰道,他来这里两年了,也很想家。
“蒋大哥,这里有什么名堂?”王子墨闻言,便问道,她能感觉到差拨对自己和对外头牢里的犯人很是不同,待蒋大爷更是亲厚,一点都不拿他当犯人看待。
“咱们干得都是书吏管仓的活计,与那些苦力可是大不相同,这其中的滋味,你慢慢体会便是,来,咱们兄弟他乡相逢,好好喝几杯。”蒋大爷似乎不愿多说牢里的事,只是拉着王子墨喝酒,他喜欢听到乡音,绵软的吴侬软语让他很感慨,待王子墨越发的亲热。
蒋大爷人不错,知情识趣,并不过问王子墨为何流落于此,只是不断安慰她,王子墨本就不善饮酒,几杯浊酒下去,便有了七分醉意。因着与蒋大爷是同乡,往后又是舍友,也不拿他当外人看待,那憋了许久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落了下来,王子墨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捂着嘴,泪如雨下。
蒋大爷怔怔地看着王子墨发泄,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何不知对方心里的苦,可进了这牢城营,那是再无出头之日的,恁凭在外头是达官显贵,富商豪绅,进到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小心奉承官营差拨,命好些则能刑满回乡。
王子墨虽捂着嘴,但那悲痛的哭声还是传了出去,透过极薄的木板,进到隔壁牢房犯人的耳中,大家不尽一片唏嘘。能进这片牢房的,在外头多是有权有势之辈,而今虎落平阳被犬欺,面刺金印,受制于人,且活着吧!
王子墨哭累了,也醉了,踉跄地爬到自己床上倒头大睡,整整两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啥都不想了。只是在梦中,她依然回到了家乡,那片山清水秀之地,她在田头干活,听到远处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林芷岚。清风抚过她柔顺的长发,她的脸上有着甜甜的笑意,拎着香喷喷的饭食,袅娜着慢慢靠近。
“不是让你别出门么,被人看到可不好!”王子墨带着宠溺地责备,接过装着饭食的篮子。
“眼看着你不回来,人家怕你饿嘛!”林芷岚娇娇地撇过头,不理王子墨,话中却是浓浓的关心。
王子墨挠挠头,不知怎么回答,林芷岚见她那傻样,“哼”了一声,便走了。王子墨跟着追去,发现林芷岚越走越快,突然间就消失了。
“岚儿,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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