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珠且不追她,她便一直来会玉芬。恰好是鹏振不在家,玉芬站在窗台边,左肩上撑着一柄凡呵零,眼睛看着窗台上斜摆的一册琴谱,右手拿着琴弓,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咿咿呀呀,非常难听。秀珠轻轻地走到她身后,在她腰上胳肢了一下。玉芬身子一闪,口里不觉得哎呀了一声,凡呵零和琴弓都扔在地下。回头一看,见是秀珠,一只手撑着廊下的白柱子,一只手拍着胸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秀珠倒是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玉芬指着秀珠道:“你这东西,偷偷摸摸地来了,也罢了,还吓我一大跳。”秀珠笑道:“你胆子真小,我轻轻地胳肢你一下,你会吓得这个样子。”玉芬道:“冒冒失失的,有一个东西戳了一下,怎样不吓倒。”秀珠笑道:“对不住,我来搀你罢。”于是要来扶玉芬进去。玉芬将身子一扭,笑道:“别耍滑头了。”说时,捡起了凡呵零,和秀珠一路进屋子去。玉芬道:“今天天气好,我要来找你,上公园玩玩去,恰好你就来了。”秀珠道:“我倒不要去玩。可是昨天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我听了心里倒拴了一个疙瘩,究竟为什么事?要求你告诉我。”玉芬一想,万万抵赖不了,只得将燕西和敏之、润之说的话,一一对她说了。便道:“你也不必生气。我想老七知道我和你是表姊妹,故意拿话气我,让我告诉你。你要真生气,倒中了他的计了。”秀珠淡淡地一笑,说道:“我才管不着呢。他认识姓冷的也好,认识姓热的也好,那是他的行动自由,我气什么?”玉芬道:“刚才我还听见他的声音,也许还在家里。你若看见他,千万别提这个。不然,倒象我在你两人中间,搬弄是非似的。”秀珠道:“自然我不会和他说。梅丽在敏之那里,还叫我去呢。”
说毕,便向敏之这边来。果然敏之和梅丽两人坐在走廊下的吊床上。梅丽手上捧着一本法文,敏之的手指着书,口里念给她听。敏之一抬头,见秀珠前来,连忙笑道:“稀客!好久不见啦。”迎上前来,一只手握着秀珠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秀珠笑道:“也不算稀客,顶多有一礼拜没来罢了。”敏之道:“照理你就该一天来一趟。”秀珠道:“一天来一趟,那不但人要讨厌,恐怕府上的狗也要讨厌我了。”敏之且不理她,回转脸对屋子里说道:“老七,客来了,你还不出来?”这时燕西坐在屋子里,正和润之谈闲话,早就听见秀珠的声音了。他心想着,秀珠说些什么?暂不作声。这时敏之叫他出来,他只得笑着出来,问秀珠道:“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不知道。”秀珠见他出来,早就回过脸去。这时候他问话,秀珠就象没有听见一般,问梅丽道:“你不说是打扑克吗?怎么没有来?”梅丽道:“人还不够,你来了就可以凑上一局了。”燕西见秀珠不理,明知她余忿未平,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站在一边,决没有料到和玉芬闲谈的话,已经传入她的耳朵。秀珠一面和敏之姊妹说话,一面走进屋子去。润之也迎上前来,秀珠见润之手上拿着一叠小小的水红纸,便问道:“这颜色很好看,是香纸吗?”润之便递给她道:“不是,你瞧瞧。”
秀珠接过一张来一看,那纸极薄,用手托着,隔纸可以看见手纹,而且那纸象棉织物一般,握在手上非常柔软。那纸上偏有很浓厚的香料,手一拿着就沾了香气。秀珠道:“这纸是作什么用的?我却不懂。决不是平常放在信封里的香纸。”润之道:“这是日本货,是四姐姐在东京寄来的。你仔细看,那上面不是有极细的碎粉吗?”秀珠道:“呵,这是粉纸,真细极了。”润之道:“街上卖的那些粉纸叠又糙又厚,真不讲究。还有在面子上印着时装美人像的,看见真是要人作呕。你看人家这纸是多么细又是多么美观,它还有一层好处,就是这粉里略略带一点红色。擦在皮肤上,人身上的热气一托,就格外鲜艳。我想这种纸若是在夹衣服里,或者棉衣服里铺上一层,那是最好。一来,可以隔着里面,不让它磨擦,二来,有这种香味藏在衣服里,比洒什么香水,放什么香晶,要强十倍。因为那种香是容易退掉的。这种香味藏在衣服里面,遍身都香。比用香水点上一两滴,那真有天渊之隔了。”一番话说得秀珠也爱起来了。便问润之有多少,能否分一点儿用用?润之把嘴向燕西一努,笑道:“恐怕有一两百张哩。”燕西果然有这个纸不少,但是他也受了润之的指教,要做一件内藏香纸的丝棉袍子,送给清秋。而且这种计划,也一齐对清秋说了。估量着,那纸面积很小,除了一件衣服所用而外,多也有限。现在润之教秀珠和他要,又是一件难办的事。说道:“有是有,恐怕不够一件衣服用的了。”润之道:“怎么不够?有一半就成了。”燕西道:“你以为我还有那多么?我送人送去了一大半呢。”润之道:“不管有多少,你先拿来送给密斯白罢。我做衣服多了,再送给你。好不好?”燕西笑道:“你倒会说话,把我的东西做人情。”润之道:“怎么算是把你的东西做人情?你没有了,我还要送你啦。再说以你我二人和密斯白的关系而论,你简直谈不到一个送字,只要你有密斯白她就能随便的拿。”燕西听了只是微笑,秀珠却板着脸不作声。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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