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闹,凤举不觉得怎样,惟有燕西一想,晚香总是一个嫂嫂,大家当着小阿叔的面,和嫂嫂开玩笑,未免与人以难堪。这其间自己固然是游夏不能赞一词,就是大家一定要逼晚香唱戏,燕西也觉得太不客气。因此他默然坐在一边,脸上有大不以为然的样子。晚香和燕西正坐在斜对面,看他那般局促不安,也就看出一部分情形。因对凤举道:“七爷倒是老实。”凤举点了一点头。朱逸士道:“他老实吗?只怕是老实人里面挑出来的呢?”晚香道:“你瞧!大家都在闹,只有他一人不闹,不算是老实吗?”朱逸士道:“他因为新奶奶是一位长嫂,在长嫂面前,是不敢胡乱说话的。若是在别的地方,你瞧罢?他就什么话也能说了。”燕西听了,也不辩驳,只是微微一笑。杨半山道:“女学生,你不唱也得,你陪大家喝一杯罢。”晚香调皮不过,捧了酒壶,就挨座斟了一巡酒。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也斟上一杯,就举着杯子对大家一请,微笑说道:“招待简慢得很,请诸位喝一杯淡酒罢。”说毕,先就着嘴唇,一口吸干了,对着大家照了一照杯。杯子照着众人,老是不肯放下来。大家因为她这样,也就不便停杯不饮,都端起杯子,干了一杯。刘宝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不能不回敬一杯。”于是要过酒壶去斟上一杯,举了起来道:“新奶奶,怎么样?不至于不赏脸吧?”晚香笑道:“我的酒量浅,大家再干一杯得了。”说毕,她端起来先饮。杨半山笑道:“我这位女弟子,真是机灵,她怕你们一个一个地回敬,有些受不了,倒先说干一杯,真是有门儿。”说到这里,已上了菊花锅子。厨子擦了取灯,将锅子正面的火酒点着,火光熊熊,向上乱吐,一股热气,兀自向人面乱扑。晚香喝了酒,本来也就将几分春色送到脸上,现在炉子火光一烘,面孔上更是红红的。晚香拿着凤举的手,在脸上抚摩了一会,笑道:“你摸,我不是醉得很厉害吗?”凤举笑道:“你太没有出息了。喝这两杯酒,怎么就会醉了?”晚香两只白手互相叠着,放在桌沿上将额角枕了手背,说道:“嗳呀!我的脑袋,有些发晕了,怎么办呢?”凤举道:“吃腻了吧?不会是头晕。”晚香将一只胳膊,闪了一闪,说道:“吃腻了头晕,我没有听见说过。”凤举道:“你真是头晕,就进去睡罢,不要吃了。”说着,挽了她一只胳膊就让她走。晚香一只手扶了人,一只手按了桌子,对大家笑道:“这不算是逃席吧?”大家碍了面子,不好说什么。看她那样子,也许真是头晕,因此都不会为难。凤举挽着她转过了玻璃门,晚香将手一挥,回头
凤举一看,这才知道她是捣鬼。这鬼算捣得好,连自己都不曾知道,不觉一个人好笑起来,在屋子外停了一停,忍住了笑,然后才走进屋子去。朱逸士道:“酒是喝不醉,怕是中寒。这个日子,天气已太凉了,我看她还穿的是夹袄,只那瘦小的身儿,我都替她受不了。”刘宝善道:“现在太太们爱美的心思,实在太过分了。到了冬天,皮衣都不肯穿了,只是穿一件驼绒夹袄,真是单薄得可怜。今天这样凉,新嫂子好象还穿的是一件软葛夹袄。”刘蔚然笑道:“你看走了眼了。人家并不是夹袄,乃是一件单褂子呢。”朱逸士道:“穿一件单褂子吗?我不相信。”凤举笑道:“是一件单褂子。不过褂子里面,另外有一件细毛线打的小褂子,所以并不冷。”杨半山笑道:“他们实在也想得周到,知道穿单褂子好看,又会在单褂子里另穿上毛线褂子。这样一来,既好看,又不凉,实在不错。”凤举见人家夸奖他的如夫人,不由得心里笑将起来,端了杯子只是出神。刘宝善手里捧着碗,将筷子敲着碗沿扑扑地响,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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