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项下,一百九十元。
七爷项下,一千三百五十元。
八小姐项下,五十八元。
共收到现洋五千元,下欠……凤举也不看了,将帐单向柴先生面前一扔道:“请你仔细核对一下。”王掌柜趁柴先生核对帐目的时候,却在皮包里取出一张纸单来,双手递给凤举。凤举接过来一看,上面首先写着恭贺新禧四个字。以后乃是:今呈上巴黎印花缎女褂料成件,翠蓝印花缎旗袍料成件,英国绿色绸女袍料成件,绛色大公司缎女衣料成件,西藏獭皮领一张,俄罗斯海狸皮领一张,灰色五锦云葛男袍料一件,浅蓝锦华葛袍料一件,花绸手绢一匣,香水一匣。下面盖着庄上的水印。凤举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来年是不想做生意了。我们先别说一节做了上万块钱的生意,我们给你介绍多少主顾了?外国人除非不买绸缎皮货,买起来总是到你家去,不是我的力量吗?再说,对你们店东,交情更大了,上半年在银行里挪二十万款子,就是总理口头担保。虽然你们只挪用了一个星期,这一星期,若是在银行里就可以敲你们一笔竹杠。”王掌柜眯着鱼纹眼睛,连连摇手道:“大爷,你别嚷,你别嚷。别说宅里做这些年生意了,就凭总理和大爷这几年公事私事帮忙,我们也应该孝敬的。回头,大爷又要说王掌柜老滑头了。这也是我的主意,这边宅里,官样文章,不成个意思,大爷对太太含糊回一声儿就过去了。明天上午,还有点东西,我亲自送到那边大爷小公馆里去。”凤举笑道:“什么大公馆,小公馆?别胡说了。”王掌柜道:“果然的,大爷什么时候在那边?”凤举道:“不管我在那里不在那里,你把东西送去就是了。”王掌柜道:“那就是了,我明天早上八九点钟准送去。”凤举道:“那时候最好,我就在那边的。”说时,厨子送咖啡来了。
凤举告诉厨子,也给王掌柜做一杯。自己却拿了帐单礼单,来见金太太。金太太戴上眼镜,坐在电灯下面,捧着单子,迎了光看。看完了,将眼镜收下,望着凤举脸上道:“你怎买了许多钱东西?佩芳知道吗?不见得你全是自穿的吧?”凤举笑道:“这一节的钱,我简直凑不出来。你老人家帮我一个大忙,开一张两千元支票给我,好不好?”金太太将单儿向地板上一摔道:“什么?我给你开二千元支票。我早就说了,以后这些私帐,各人去结,不要归总。你们就说,这样不好,让人家笑我们家里分彼此。其实,你们哪里是怕人笑,要把我拉在里面,给你们垫亏空就是了。哪一节算帐,不给你们填上一两千?管它呢,只要不太伤神,我也就不说给你老子听。第一,就是你的帐多,那一节也不会自己付个干净。这一节,你倒干脆,整帐是我的,你只管零头了。我问你,自己挣的钱哪里去了?”凤举一点也不生气,弯着腰把帐单捡起,笑嘻嘻地站着说道:“你老人家别生气,并不是我要你老人家代垫,不过请你老人家借给我罢了。”金太太道:“我不能借,我也不能开这个例。设若大家都援你的例子和我借起钱来,那就这一节的帐,归我包办了。”凤举笑道:“我不是说吗,我只借一下,不久就归还的。我总慎重处之,不敢胡来。设若我算完了帐,马上就开支票钱拿去了,你老人家也不过是和我要钱而已。”金太太道:“你果然是那样丧失了信用,以后我还能把银钱过你的手吗?”凤举退后一步,深深地行了一个鞠躬礼。笑道:“得了,妈,你救我一下罢,只两千块钱的事,白扔了,也没有好过了别人。那话你就别提了,请你看一看这礼单。”金太太于是复戴上眼镜,将礼单看了一遍。因道:“他们越发地胡闹了!怎么连锦华葛的衣料和手绢都送来了?这能值几个钱?”凤举笑道:“只要买他的东西,价钱公道一点就行了,我们哪里计较他送什么礼物。再说,这礼物也不轻,这一张西藏獭皮领子,就该值一百多块钱了。怎么样?这支票就开给他吗?”金太太道:“道之给老七买的东西,是结婚用的,算在我帐上。你只把我这笔帐归拢起来,算一算,我已经付过两千了,大概不差他多少。其余的帐,各人自己付,省得我将来和你们讨。”凤举笑道:“讨一讨,要什么紧呢?我就开总帐罢。得了,我给你行礼了。”说着,又是深深地一鞠躬。金太太还要说时,凤举一转身,就走出去了。接上金荣就把礼物拿了进来,左一个匣子,右一个匣子,倒是挺好看。金太太正要叫人拿进房去,凤举又跟着来了。金太太笑骂道:“你又进来作什么?这些东西,你又要分吗?别的是不大值钱,只有这一张藏獭领子,还值几文,你又想拿吗?这回你什么东西也不要想,给我滚出去。”凤举笑道:“东西既然是没有分,那末,钱是不成问题,一定归你老人家垫了。”金太太道:“钱我也不管。”凤举笑着出去,就将支票开了。晚上就在家里睡,没有敢出去。佩芳问有多少钱衣料帐?凤举说:“只有五百多块钱,在总帐上开销了,含糊一点,你就不要去问母亲。一问明白,我们就要拿钱出来了。”佩芳信以为真,当真没有问。
次日早上,凤举只说上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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