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仍是不甚在意的模样,看着面前华服的丽人,面容年岁,无一不正好,半唏嘘半期待道,“你心中瞧不起我的抉择,这一世哀家玩弄权势,被富贵荣华迷了眼,可如今真当你一步步接触皇权……这可不是一般的好东西,哀家倒要看看,你能坚守到几时。”
她不待钟离尔回答,便抓起药碗,当着她的面儿一饮而尽,末了用手指擦去唇畔残汁,长舒了口气,神色似解脱般快慰,靠在榻上阖了眼,与她道,“我那婢女秋穗,怕是要生殉了我,你若存一丝善念,为你自己也积些福报,将她调去伺候烁儿的乳娘罢。哀家累了,皇后退下罢。”
清欢扶着皇后步出慈宁宫时,那年宫门口烈日下,闪过她双眸的铜鹤仙龟仍静谧无声。
物是人非,仙鹤眼中静谧睿智,似看穿这尘世一切苦乐。
到头来不过不值一提。
她步履有些踉跄不稳,从见证了一个女子一生孤寂痛楚的宫室逃脱出来,却仍被她那些绝望紧紧缠绕着。
她觉得窒息,甚至惧怕。
因她心有挂碍,心有所爱。
乔翎这一生,登高位,坐宝座,笙歌曼舞,天地来贺,诸此种种又如何。夜深人静之时,不得片刻好眠,白日享极乐,月夜化修罗。
爱与恨在权势利益的衬托下都不重要,世人只朝她俯首叩拜,供奉她金山银海,无人在意她的心之所系。
旁人的一生到底已是这样,可她的良人,究竟要如何才能与她顺遂如愿。
所谓子孙绕膝,四世同堂,是多少凡尘情人毕生希冀,可到头来,相携共度者不过寥寥罢了。
天鼎八年正月十六,寅时,皇宫上空撞起沉闷钟声----慈宁宫太后乔氏,由帝皇陪伴于病榻前,驾鹤西去,结束了她四十八年的南柯一梦。
彼时雪落一夜,奔忙太后乔氏丧仪的皇后于晨光初至时,瞧见汉白玉宫道上的积雪化入朝阳,如同精心调制的胭脂水色。
女子狐裘雍容无双,抬眸遥望,延至朔北的天空一望无际,孤雁嘶鸣,带不回她愿聆的只言片语。
这宫中,究竟又一度人鸟声俱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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