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沙场之人难免有些血气方刚,即便扎在书堆里十数年也挣不脱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句话的桎梏。康乐年间秦延与徐谦虽一个在文一个在武,私交却是甚好的,因此也熟稔他的脾气,使那旧友先瞒着他,不定他骨子里的那股拧劲儿哪日上来了,误打误撞地闹出什么幺蛾子。
徐谦得知此事后砸吧砸吧嘴,半晌都品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孩子,心思手段到底比不得皇帝沉重狠辣,如此一劫,不知是祸是福。
凉州,极北之地,与京师千里之遥,皇帝虽老了,齐王,却还是那个齐王,丝毫未变啊。
他捻须思忖良久,写了一封手书托人带到凉州。
晟王终究难免一死,饮鸩自尽留了颜面。
其妻妾子女纷纷除去宗籍贬为庶人,逐出帝京,天潢贵胄朝夕间沦为布衣百姓,令世人唏嘘不已。
淳祐十三年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年份,信都民众每日聚集在茶寮梨园呷茶看戏,谈资比梨园层出不穷的戏目更替得还快些。
晟王造反的事犹在舌尖上回味,不知谁点燃了话头,转眼间又去说道去年科举琼林宴上补录的那位探花郎原来竟是卸下红妆的姑娘家。此事传得风风雨雨,好嚼舌根的妇人又去几个酒楼逮着几个偷摸出宫私卖廊下内酒的小内侍,好说歹说,小内侍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轻易不敢透露半句内情。
棠辞好端端一个半只脚踏入皇家大门的郡马为何短短时日内受了重刑不说还遭贬谪去了凉州参军?是女扮男装的身份秘密败露还是为晟王求情而惨遭牵连?除了少数知情者,在街头巷尾市井百姓不知头尾的流言中业已成为一桩无头悬案。
民众各持己见众说纷纭,争执到最后,却都长吁短叹地怜悯同情了一番。
甜水巷。
樵青与渔僮上街采买,屋舍庭院中只有柔珂与棠辞。
豫王府的医官、流散各地的名医乃至太医院的医正都请了来,仍无一人敢言之凿凿地断言安心静养药膳滋补后两条腿会健步如初。
左颊上的纱布前几日拆开,细细小小的一枚“妄”字,黑色的字形,边缘结痂,微微向上凸起。原本无甚稀奇,可搁在棠辞的脸上,与精致如画的右颊只稍一对比,就瞧出了狰狞的味道。
棠辞将养了几近一月,离动身前往凉州的日子也不远了,手上撑着木棍勉强可走上一两步,却连长久的站立也甚为耗费心身。
日复一日的原地踏步毫无进步,所剩无几的自信与耐心也消磨殆尽。
接连两日,棠辞又回到了初醒时的模样,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十分排斥与外人相见与对话。
这期间,春华带着懿慈亲手做的食物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当着她的面说说笑笑,一踏出房门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回宫后也将实情瞒个三四分才敢说给懿慈听。
时近正午,日色正好,淡淡的一层橘黄从云底钻出,投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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