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意气风发,旁人自然不敢多说,只能从命,没过一会儿,大太监便把小太孙抱来了,小心翼翼送进梁帝怀中。梁帝倒也没有手忙脚乱之窘态,他膝下几个皇子年幼时,他亦是抱过的,就连如今被变相逐出京城的二皇子,和宫中一如既往小透明的三皇子,也不例外。
梁帝稳稳当当抱住太孙,见他眉眼肖似自己,更加高兴。不过,他高兴归高兴,却也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将这次带来的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都唤到了身旁,厉色道,“尔等伴驾随行,要时时察看小太孙的气色,如有意外,拿你们几个是问。”
太医自然喏喏应下,心中虽然十分忧虑,但也无从回绝。毕竟,他们这位君主,最是任意妄为不过,旁人劝是劝不得的,要知道,那个时候因为废后一事,宫中跪死了好几个官员,照旧没能改变前皇后独居冷宫的结局。
今日天色极好,气候也十分适宜,往日里呼呼作响的山风,也虚无缥缈一般消失在山林之中。仰首看,高阔的天空晴空万里,只有舒卷的云丝,缓缓从山的这头,挪到山的那头。
一行人队伍虽大,但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御林军,除开御林军,还有些京中纨绔子弟,需知拜圣人庙乃是再庄严庄重不过的事,一众随行的妃子贵人,乃至路上新封的几个正受圣宠的小答应,都没能跟着来。唯独能拖延一下行程的,也就是后头的车队了,但是御林军在,一路上还是十分顺利的。
将将到了日落的时候,以梁帝为首的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圣人庙。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但最安心下来的,莫过于负责小太孙安危的几个太医了,都是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悄悄抬起头,见梁帝怀里的小太孙面色如常,甚至在梁帝的逗弄下,露出了可爱的笑颜,心里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好似活过来一样。一摸后背,皆是汗涔涔的,冷汗都把里衣濡湿了。
梁帝倒是对他们的差事很满意,摆摆手,将排排跟在屁股后头的太医给打发走了。
这回来伺候的人实在很少,尤其是梁帝带的人,主子太多了,而奴才相对就少了很多,那几个太医,在太医署说不定还是个人物,人人恭恭敬敬伺候着,但到了这群贵族子弟面前,还真的就排不上号了。
覃九寒见几个太医灰头土脸下去,浑身汗涔涔的,便也给了个方便,吩咐他随行的下人,去帮几个太医找一身干净衣裳,至少让几个老头儿别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太医虽然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医,但是也有资历高低,其中一个白胡子的太医,看着像是太医中领头的,其余几人都是听他的指挥。这太医见有个小厮来领他们去换衣裳,忙道谢道,“多谢您家主子了。”
旁的太医也跟着一道道谢,等到了换衣裳的厢房,覃九寒那小厮也出门去等着了,其中一个太医才面露苦涩对那领头的太医道,“胡老,今日您可遭罪了。”
胡太医摆摆手,又将刚戳破水泡的脚塞进靴子之中,和气对众人道,“各位同僚,咱们随圣驾出行,万事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陛下和小太孙那里,还要大伙儿多费心了。等平安回到京中,老朽请众人去四侠轩热闹热闹。”
四侠轩是京城有名的酒店,四侠酒是最有名的酒,当即把这群老酒鬼迷得直言口水,也不嫌累了,精神抖擞道,“哪里的话,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一群太医们换好衣裳,才又被小厮领着回去伴驾。等到了那处,见那小厮回到个清俊的官员身旁,那人自然是覃九寒,胡太医一行人都朝他点头致谢。
覃九寒并未作声,又继续陪着十分有兴致的梁帝逛了整个圣人庙的外围。
拜圣人庙乃是庄重之事,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便进行,因此,真正入圣人庙,乃是在明日的旭日初升之时。至于今夜,则让爬了一夜山的众人好好休整一番。
是夜,厢房中的烛光都渐渐熄灭了,劳累了一整天,众人终于都沉沉睡去了。然而西厢房的小太孙,却在三更半夜忽然啼哭了起来,哭声惊醒了熟睡的奶娘。
那奶娘本就是东宫时伺候小太孙的奶娘,十分忠心耿耿,为人也十分细致,是太子妃万般嘱咐过的。作为担负着哺乳责任的奶娘,在东宫时乃是众人都照顾着的,更何况,太孙奶娘,日后有着大出息,众人都不敢让她做什么体力活。但是今日,这奶娘也是爬了一整日的山,十分疲倦,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了,并未发现小太孙不正常的安静。
被惊醒之后,奶娘便吓坏了,她捂着嘴,赶忙奔出去喊人,“来人啊,来人啊。”不到片刻,西厢房外便灯火通明了,几个被从床上拉下了的太医急匆匆抱着药箱赶过来,进屋一瞧,都是傻眼了,两两对视,面如死色。
正在此时,被外头动静闹醒的梁帝也急匆匆来了,进门便呵斥道,“怎么回事----”话未说完,便见几个太医跪了一地,迭声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莫要接近小太孙。”
梁帝被吓了一跳,走向太孙床榻方向的脚步,下意识停住了,随即恼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竟让祉儿生病,还浑然不觉?”
奶娘胆都要吓破了,能够被选为太孙的乳母,她也是比起寻常妇人有见识许多的,一看小太孙的模样,便晓得他是染了水痘。等听到太医说出那番话,更是面如死色,胆颤心惊磕着响头,只敢哽咽出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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