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嘿,养猫和养孩子一样,”一个模样憨厚的青年摸着后颈笑了笑,“我那快五十的妈从前天天都要骂我十遍,可自从有了胖墩,她就再也不骂我了,天天逮着我家猫骂,说那猫掉毛----那长毛猫能不掉毛吗?我还成天脱发呢,更扯的是她喝醉酒了还非要和它说话,偏生我家猫天生不爱叫,可把她逼的呦……现在我不在了,我觉得她应该想我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小娃娃,还有个牵挂,像我,七老八十,儿孙呐,早就放下了,我就是想回去看一眼我那老伴,我年轻时就闲不住,老爱遛弯,他又不爱动,都快瞎了还非要戴着副老花镜装文青看书,我出去,他就看书,坐在胡同口一看就是大半天,在那等我回来……”
颜远书靠在墙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像听故事,间或还想着这老太太或许不是北京就是苏州的----这两地的胡同出名,渐渐的,他的心底也多多少少生出一点想念的心思,想念高楼大厦,想念汽车尾灯,想念上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念年华慢慢变老他却空空荡荡。
可再多的想念,也抵不上一个心上人。
他陈恳的说道:“我为我刚才的第一句话道歉,陈甄给了我一个错误的信号,让我以为,这个牺牲之人,是我,可事实不是这样,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愿意舍弃自我,心怀信念,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大家一个自由,那么,等到轮回之日,前往西海即可。”
一个不大的声音冒了出来:“那他还能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颜远书很认真的想了想思然道长的话,轻轻道:“大概是死了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干笑了声,“这样啊,那这个人也没有义务替大家承担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谁说不是呢。
颜远书突然有些索然,摇摇头就拢着袖子朝自己院里走去,走到拐角时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这下撞到了鼻子,泪眼婆娑的吸了一鼻子的槐花脂粉味,就听这人毫无诚意的说了句“不好意思”,连脸都没让他瞧见。颜远书起初闻着味以为是个女人,这会听见声音又觉得是个男人,他心有诧异,就想回头,可一想到自己这好多事都没缕清,竟还有空纠结人是男是女,便自嘲的笑了笑,也懒得再想,拐了几步就进了屋。
也不知花叙是不是真累了,他进去时这人竟还睡着,颜远书想起他平常天不亮就起,这会觉得有些新奇,就能累成这样?看样子他“翻身做主人”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想着他的脸上就露出一抹笑,花叙似乎睡的不怎么踏实,眉头浅浅的皱着,颜远书见那被脚边上露着几只手指头,自作主张觉得他冷,偏生要给人盖好,他也这么做了,可他偏偏贪得无厌,还想和人十指相扣,结果还没扣上就察觉到他手腕处一股不正常的热,掀开被子一看,他直接就吓到了----花叙的手腕已然紫的不成样子,点点红痕顺着手腕上下蔓延,印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像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床上的人扭了两下,他缩了缩下巴,遮住半张脸,好看是绝顶的好看,哪怕只有半张脸露在外头也让颜远书心水的紧,那飞扬的眉,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眼……可看着看着,颜远书却无端想到另一个人----那个人,也曾这样,躺在他千云山的家中一睡三日……
他又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掌,莫名想起那根莫名出现的银针,一种陌生又熟悉感觉呼之欲出……
他顿时就后退一步,连带着两人的手也松开,花叙的手被扯了下徒然坠下,这下就算睡的再死也醒了。
看样子他是真睡熟了,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直到见到颜远书一脸呆愣的站在床边,才揉着眼睛笑道:“怎么这幅样子,莫不是还疼?”
颜远书无暇顾及他眼里的打趣,只注意到他抬起的另一只手腕也是异样的红,比右手更甚,他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震惊,心疼,难以置信,内心诧异简直万箭齐发,只好干笑一声逃似的奔出去,而后头花叙的笑声还好死不死的在他脑中盘旋。
大年二十九,已经有小孩子迫不及待穿着新衣了,连头上扎着的红绳都是新的,在隔壁院子里踢毽子,颜远书不知从哪搞来一个梯子,费了好大劲才克服恐高在屋顶上坐稳,他瞧着那毽子的颜色觉得眼熟,瞧了半天总算瞧出来了,敢情这鸡毛毽子是从隔壁陈婶家那成日里瞎闹腾的花母鸡身上拔下来的,只怕那花母鸡现在也成了盘中餐。
果然没多久就见陈婶就擦着手冲外头喊道:“天明,快别玩了,吃饭啦。”
“等会,我现在好不容易赢了,等我耍玩这把!”小孩的回应毫无诚意,只聚精会神数着自己踢的毽子数量。
对于熊孩子,只有比他更熊才能致胜,陈婶深谙此道,不甚在意的说道:“等什么等,再等就只有鸡骨头了,你爱来不来……”
“诶!娘你怎么这样,胖三,你等着,回头我再和你比,这把就算我俩平局,等着啊……”
颜远书撑着下巴坐在房顶远远的看着这一切,想起自己毫无温暖可言的少年时光只觉有些羡慕,心里想着:“我若是有个妈就好了,哪怕坑我我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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