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深心被搅成一团,却也只敢小声哄着他:“你别动怒,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我……松开你。”
他放开了手,沈清弦便平静下来,他依旧用后背对着他,日渐瘦削的身体已经单薄得不成样子。
顾见深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他以为沈清弦不会再理他时,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疲倦与无奈,还有浓浓的失望。他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顾见深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沈清弦再度开口,似乎带了些哭腔:“我没想到我们会变成这样。”
听明白这句话,顾见深胸中涌动的全是悔意……
他坐在他旁边,用着近乎于哀求的声音说着:“我错了,涟华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不会再提他了,我们回到以前行吗?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谁,我……”
沈清弦勃然大怒,他转身,用着身体最后的力气喝他:“回到以前?怎么回!卫深,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艰难地说着,一大滴眼泪从眼角滚落。
这泪水无疑烫到了顾见深,他手足无措,慌乱不已,同时又满心绝望。
是啊……他不懂,他们的感情,他全都不懂,也掺和不进去。
事到如今,他连给他当影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清弦真的不要他了,任他怎样渴求着把他留在身边,他也不愿意了。
两人又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之中。
沈清弦的身体越来越差了,顾见深终于等到了朱子林,他亲自出宫迎他,将他直接带到寝殿。
朱子林一看沈清弦的模样,顿时面色大变。
顾见深的心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抱有着希望:“朱大夫,请您快给国师看看,他这身体……”
朱子林一声叹息:“陛下,您这是要逼死他啊!”
一句话让顾见深僵住了,他怔了半晌才苦涩道:“我在他心中哪有这般重要?”
朱子林又叹口气!
他道:“陛下且先在外面稍候,草民这就去给国师诊治!”
他一进屋,先给沈清弦打了个眼色,沈清弦这下是彻底放松了。
朱子林很是焦心道:“你……你怎能如此糟蹋身体!”
沈清弦有气无力道:“朱大夫莫要费力了。”
朱子林道:“你这又是为何?他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你们……”
沈清弦摇摇头道:“本就是痴心妄想,如今算是明悟了。”
朱子林道:“你这哪是明悟,你这分明……”
沈清弦道:“就这样吧,我对这世间实在是毫无眷恋。”
朱子林焦心道:“那你对他……”
“他不需要我了。”沈清弦的声音极近悲伤与痛苦,“他从未正视过我……又谈何喜欢。既如此我又何必苦苦纠缠?就这样吧,我走了他也能畅快些,总归是我在拖累他,我们本就不该……”说着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子林道:“莫要说了,我先为你施针。”
顾见深就在外面,他听得清清楚楚,却又听不懂。
沈清弦口中的他到底是谁……顾见深根本分不清。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对这世间实在是毫无眷恋”……
他对这一切都没有眷恋了。
顾见深怔怔地站原地,如同站在一个仅容一人的孤岛上,四处皆是茫然大海,无穷无尽,一片漆黑。
过了也不知多久,朱子林出来时,看到了站在外头的顾见深。
他继续叹气,有模有样地说道:“陛下,请移步。”
顾见深回神,跟在他身后去了前厅。
朱子林道:“草民施针,也只能暂缓病情,却无法根治。”
顾见深怔怔地看着前方,不发一语。
朱子林又道:“他这病是心病,陛下……”
顾见深道:“朕解不了他这心病。”
朱子林道:“草民不该妄言,但仔细瞧着,似乎陛下与国师生了嫌隙?”
顾见深摇摇头,不想把先帝的事说出来。
朱子林劝他道:“陛下,国师的心结在您身上,想要国师康健,还需您……”
顾见深摆摆手道:“有劳朱大夫了,朕再去看看他。”
沈清弦有心结,可这心结他没法给他解开。能解之人早已故去,所以这成了个死结。
虽然朱子林回来了,但沈清弦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仍是每况日下。
顾见深没日没夜的陪着他,沈清弦病得厉害了,竟也不再抗拒他,反而要时时靠着他,一时不见他便要惊醒咳喘。
顾见深不敢深想,只能小心地哄着他,希望他能舒服些。
沈清弦偶有清醒的时候,看到他又是大怒,说他昏聩荒唐,置万民于不顾;说他枉费他一番教导,将圣人之术全都喂了狗!
哪有这样痛骂帝王的?但顾见深一点儿也不着恼,他只盼着他能好起来,只要能好起来,怎样都行,真的是怎样都行。
又是数日,朱子林诊得焦头烂额,沈清弦的情况却是更差了。
顾见深刚一起身,沈清弦便用力抓住他的衣摆。
顾见深轻声道:“我去给你拿药。”
沈清弦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顾见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哄他道:“我很快就回来。”
谁知沈清弦竟开口,极尽艰难地说道:“你不要我了是吗?”
顾见深心中大恸,他不知道他这是对着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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