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隅懒得听二人唠嗑,放下碗筷准备离场。
却见齐明秀翻起衣袖,将一只银质手钏摘下,放进一旁盛满酒的瓷碗,叮一声翠响,手钏沉入碗底,银光水光交融,幽幽泛着寒意。
这手钏造型平平,通体光滑,没有半笔赘刻,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首尾衔接处有一朵指尖大小扁型的雕花。
文无隅瞧了眼,那朵雕花像是同心结。
“你们爱谈旧事,不妨我也讲一个吧。”齐明秀双颊染红晕,眼神些微虚浮,盯着手钏食指浸入碗中拨弄着酒水轻轻打转。
座上四人投去目光,不待他人出声,齐明秀自顾接着说道,语气像自嘲,夹带着难掩的酸楚,“这东西一眼看去稀松平常,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中间这枚同心结,出自宝器雕刻大师之手,吹影镂尘精巧绝伦。”他将手钏取出,揪着衣袖开始擦拭,眼神专注,动作极缓,“十年来我片刻不离戴着它,最近却发现,当初比月光更银灿的光泽越来越暗,我想尽办法却好像无济于事。送我的人跟我说,同心是不离,不移,不弃,换作你们,舍得丢么?”
齐明秀挑眉一笑,斜睨渊澄。
话中之人不言而喻。
第88章
怨念久积,因此‘报应’接踵。
文无隅本是秉着看戏的心情,可见齐明秀如此深情又伤情,怜悯之余更加心绪纷杂。
他微垂着头,瞥了一眼渊澄,除了面颊浅浅酡红,神色分毫未改。
“周易有言,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渊澄觑眼文无隅,又看向齐明秀,眼神不闪不躲。
“你胡扯!”齐明秀闻言瞋目而起,猛一拳震拍桌面。
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文无隅也不由地身子一抖,他眼神怪异地看向渊澄,如此大言不惭且面不改色者,无出其右。
“你再说一次,你当初说的同心,是指什么!”
齐明秀甚怒之下脸色涨红,嘴唇颤巍,血红的双眼泛起浅浅水光,声音哽塞轻颤。
渊澄依然端坐,长叹一记,扫了一眼齐玦。
却齐明秀嘶吼着声追道,“不知廉耻的人,还怕难堪吗!”
“明秀!”
一声沉而重的低斥喝止了齐明秀,齐玦凛然注视着他,起身之间却神情缓柔下来,声音捏得不轻不重,“你醉了,早些回去吧。”
齐明秀被这一吼惊怔住,眼泪夺眶而出,愈发显得委屈,可又心中气愤难平,他踉跄后退,被身后的长椅拌了下,一个趔趄压倒了茶案,仅剩的一坛酒滚落,打翻在地,他发抖的手指着齐玦,
“你…你是我舅舅,居然帮他…”
齐玦声音徐缓,“我记得,可现在是你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齐明秀闻听此言忽而大笑,眼泪却止不住侵湿了脸庞,笑罢表情已经失控,瞪大的双眼,似乎要滴出血来,他牙咬切齿道,“我的身份,将来的皇帝?你们口口声声…口口声声…可有谁尊重我的意愿?你,你只是个下贱的娼妓,凭什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凭什么跟我争,你们一个一个都护着他,凭什么?凭什么我是皇帝,却比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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