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要感谢的就是女人在临死前,躺在床上拖了很久,为了照顾她,我学会了很多很多,她一直是个娇贵的大小姐,讲究颇多。我曾疑心家里是否也曾有过金玉满堂的辉煌,可惜,砖砌的大灶,将毁的茅草屋和刺骨的井水总会毫不犹豫刺破我的幻想。
我可以一个人用大灶烧出两人份的三菜一汤,我知道犄角旮旯的污垢该怎么清扫,我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开水,我学会察言观色,我能看出门口王伯对女人的觊觎,我骗他去砍柴然后在天黑之前把他赶出去。我能看出隔壁李妈的不屑与嘲讽,即使她总是笑呵呵的……
我鄙夷他们,但为了活下去,不,为了更好地活下去,我比他们更甚。
后来我遇到一个小傻子,我问她最厌恶什么,她说她厌恶那些遇事的第一反应不是反应而是反应该如何反应的人。
也就是虚伪刻骨的人。
我当时正在为小傻子包肉包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眸抹面,她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农村女孩为了活下去的必备能力罢了。
算了,她不知道的事可还多着呢,外面的凶险她一无所知,她也不必知道,因为我会好好地保护她的,她是我永远的光,我会永远永远的保护好她。
说远了,女人在咽气前,找来了她的妹妹,把我托付给了她,然后撒手去了。没有葬礼,不过恰好大雪天,披麻戴孝正合适,我早早刨好了一个坑,把她放进薄木棺材里,然后推进坑里埋上土。我的心情既诡异又无奈,但偏偏没有一丝丝难过,她是我的母亲?
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就这样吧,终于死了。
她死在哪一天?我没有刻意去记,死了便是死了,日子一直是一种枯燥的重复,我从来不去记日子。
小姨让我哭一哭,我跪下然后大哭出声,我不难过,但是小姨让我哭我也能哭出来。住了几天收拾一番,我跟着小姥走了。
被接进小姨家里的第一天我就分清了大小,卧病在床的老奶奶是说话最没用的,其次是幸苦忙碌的小姨,然后是我未曾见过却很得宠的小表妹,最后自然是一家之主的姨夫。
讨好姨夫难度太大而且说不定会吃力不讨好,所以我决心讨好那个上学未归的小表妹。
小表妹在五点放学,六点的时候回来。傍晚,我熟练自觉地外出捡柴火,捧着一捧柴火往回赶的时候,恰好遇上一个回村的学生,彼时正是雪天,她像是个瓷娃娃雪白可爱,肥肥胖胖地裹着一件漂亮的红袄子抱着几本书,一蹦一跳笑个不停,连雪地也映得一片红,离着她还有几米远都不免被她的快乐所感染。
那天,是2000年12月16日,我从来不去记日子,但这个日子,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忘了。
我抱着柴火,跟在她身后,心想这女娃娃可真好看,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孩,走了一段,我又难免叹息,可惜是个小傻子,一路只顾着笑,又走了一段,只觉着女孩的笑声真好听,清脆得像是小鸟,最后一段路,我也忍不住嘴角微勾,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笑,大约笑声真能传染,我被这个一直笑个不停的小傻子逗乐了。
直走进小姨家里,我才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个小傻子竟然就是我的表妹?
小傻子也是一脸惊愕,转过头对我道:“这是我家啦,你走错了。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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