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心头一动,她望着崔世君,轻声说道:“我的身子不争气,宁国府只有宁国侯一个子嗣,只怕老侯爷不乐意这门婚事呢。”
她停了片刻,慢腾腾的说道:“老侯爷要是不乐意,莫家也绝不会强人所难,侯爷的庚帖,也请崔姑姑一并替我还回去。”
崔世君听完她的顾虑,暗自叹了几口气,莫婉和霍嘉的这门亲事,当真是一波三折,她是真心怜惜莫婉,不想让她错过好姻缘,再者莫婉聪明能干,治家是一把好手,霍嘉要是娶了她,内宅之事尽可放心,谁知好端端的,她就大病了一场,往常崔世君给人做媒,也不是没遇到一方病了,另一方急急忙忙就要退婚,不过轮到他二人了,崔世君只剩满满的心疼与不舍。
崔世君回握住莫婉的手,她出声安慰:“姑娘不要胡思乱想,老侯爷要是反悔,早差人把我叫过去了,他既是没说,姑娘就安心调养身子,等把身子养好了,方才不辜负我为你和宁国侯奔走一场。”
莫婉眼圈儿一红,强忍泪水说道:“我何尝不知姑姑是一心为我,可是话也得和霍家说清楚,省得日后姑姑落了埋怨。”
崔世君静了下来,她双眼直视莫婉,轻声询问:“姑娘的话我会传达,只是姑娘不要嫌我多嘴,我瞧着姑娘的样子,是不是有甚么心事?”
莫婉神情一黯,从她醒来后,得知弟弟莫少均的所作所为,几乎被伤透了心,她护了多年的弟弟,为了逼她不嫁人,不惜下毒害她,这些时日她心灰意冷,谁也不想见,此次崔世君登门,还是她害病以来,头一回见到外人。
崔世君起身给莫婉倒了一盅茶,劝道:“姑娘要是信得过我,只管找我倾诉,若是一味闷在心里,长此以往,对你的病情有害无益。”
莫婉怔住了,便低头不语,她不说话,崔世君也不追问,她只安静的坐在莫婉身旁,不知过多久,莫婉看着崔世君,开口问道:“姑姑,你这辈子遇到最难的是何事?”
崔世君有些意外莫婉会这样问她,她回想一下,说道:“许是我下定决心为了崔家终生不嫁,又亲手把未婚夫的庚帖还给他的时候。”
崔世君羞怯一笑,她说道:“那个小哥儿我曾远远的见过一面,个子不算太高,生得很白净,说话时轻声细气,我到今日还记得他叫单路,名字怪有趣儿的,原本我也没那么难过,后来有个亲戚对我说;可惜可惜,天造地设的一对被拆散了。我听了她的话,忽然就觉得十分委屈,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连气也喘不过来。”
她的话刚说完,莫婉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崔世君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让莫婉失声痛哭,崔世君见她哭得满脸是泪,于是掏出手帕替她试泪,又笑着说道:“姑娘不用替我惋惜,事情已过去许久了,莫姑娘不提,我都快忘了。”
“姑姑,你这不是忘了,你是逼着自己不想,那个男人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你至今还记着他。”莫婉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流,崔世君一时呆住,复又笑着说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也说不清怎会一直记得他,终归是我和他有缘无份,虽是如此,我仍愿他能一世平安喜乐。”
她的话令莫婉越发哭得厉害,崔世君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屋里的哭声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丫鬟和婆子,珍珠满脸慌张,她看到自家姑娘趴在崔世君肩头上大哭,正要上前劝解,就见崔世君朝她摆了摆手,珍珠稍有迟疑,到底没有作声,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莫婉抽泣的声音,崔世君说道:“我家老姑姑常说,这世上没甚么事是过不去的,若是真觉得扛不住了,就扔下不要扛,让那能扛的人去扛。”
莫婉哭道:“姑姑为何又要硬扛呢,当年你若是嫁给那个男人,或许如今已经儿女绕膝了。”
崔世君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我虽说觉得有些难,尚且还能扛得住。”
莫婉按着胸口,泪水涟涟的说道:“我扛不住了,但凡我家老爷和太太还有一个在世,我早出了莫家这门子。”
“莫姑娘,你的难处我都明白。”崔世君轻声说道。
莫婉哭了半日,眼泪渐渐止住,不一时,珍珠带人送来洗脸水,她服侍着莫婉净面后,又带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屋里,莫婉还在病中,她哭的累了,不一会儿竟睡着了,崔世君见此,叫来珍珠,珍珠看她睡熟,于是放下帐子,又点上安息香,便带着崔世君一同到外间说话。
珍珠自小服侍莫婉,跟她情份非同一般,她自知姑娘与崔世君交好,是以对崔世君也很是敬重,她对崔世君说道:“今日姑娘哭了这一场,我反倒放了心,我家姑娘不比别人,老爷和太太走得早,家里除了侯爷,又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姑娘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幸好有姑姑开解她。”
崔世君听着珍珠的话,便问:“你这话倒是,你们姑娘一向要强,心事并不肯轻易对旁人说起,若是外人也罢了,侯爷是她亲弟弟,要是有难处,合该告诉侯爷才是。”
珍珠叹了一口气,她没瞒崔世君,说道:“姑姑有所不知,我们姑娘正在和侯爷置气,现今她连侯爷的面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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