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首辅表情不动:“辅佐不是还有你我。”
刘次辅长长一叹:“何首辅,这话就顾左右而言他了。都说公道自在人心,鲁王摄政这一年是否得人心呢?”
何首辅下眼睑一跳:“殿下整顿京营尚有成效。”
刘次辅低头瞪何首辅,扑哧一笑,喷何首辅一脸唾沫星子:“何首辅特意提一提京营”
何首辅心里一沉。
“周将军一向最骨鲠忠直,难道他要造反不成?”
周将军的帅帐里暴起一声断喝:“滚蛋!”
邬双樨在帐外头一次听见周烈的怒喝,惊一下。周烈从来沉稳厚道,并不疾言厉色。邬双樨抬眼看看铅阴的天色,又放下目光,盯着靴子尖。
帐内的人带着笑意说:“周将军难道要造反不成。杀进北京还是叛出大晏?”
邬双樨冷冷地听着,杀进北京,叛出大晏……呵。
刘次辅的人找过他了。北京城里的人都习惯了并不把事做绝,夹缠勾连,谁不知道哪天就用上谁,都是一张网里的活物。粤王摄政,方督师就会被释放,关宁铁骑每年的京运例银一两都不会减少。
邬双樨低头看自己的手。
周烈把人轰出去,微微颤抖的手中攥了张纸条,攥得太紧被汗浸透。他恨不能立刻挥师进北京城,但无调令擅自进城,与犯上作乱何异?“忠”这个字,就是周烈脖子上的绞索,他只要越雷池一步,立刻就会绞杀他。
周烈看到帐外的天色,阴得看不见太阳。昨天晚上鲁王召粤王,现在又是接近黄昏。周烈坐在帅帐中,剧烈喘息。他跟鞑靼大军对阵激战是也没有像今日如此惶恐。
沉住气。
周烈闭上眼。
帅帐中蜡烛一抖。
王修被烛火一晃,忽然惊醒一般,惶惑地左右看看,什么时候了?
敞轩外面夜色浓重,北风凄厉地哀嚎着往玻璃上撞,如刀如斧,撞得敞轩四面玻璃咯咯轻颤。王修抱着昏迷的李奉恕,惶惶然地感觉到孤寂的敞轩仿佛是狂风巨浪中的孤岛,深海中无数的獠牙怪兽在水面下面阴阴窥视。它们只要一张嘴,随时撕碎李奉恕。
敞轩中的烛火瑟瑟发抖,敞轩外面寂静地仿佛天地共沉。王修抱紧李奉恕,有些瘆瘆然。他并不恐惧,因为老李就在他怀里。上天入地,反正在一起。
只是,外面太寂静了。王府守卫军巡逻的声音都没有了?王修没发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轻轻敲击。
磅礴的力量,在接近。
那一瞬间,王修看到了。他确定自己看到了。巨大,平和,安详,温柔的影子,掠过敞轩的玻璃窗外,烛火被压得一低头,光影乱晃,王修眼前一花,李奉恕挣扎着喘息,好像跟什么东西在争夺自己最后一口气。王修彻底怕了,他无措地掉泪:“老李,老李!你别吓我!”
“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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