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倒是好听,单纯喝酒是不会耽搁太久,可书怀知道他的性子,他说要去“喝两杯”,那绝对是有话要讲。书怀感到一个头两个大,生出了把墨昀推出去顶替自己的心理,他轻轻踢了墨昀一脚,悄声道:“你去外头和他聊两句,然后赶他回去睡觉,他指不定又憋得慌,想找人说说。”
小妖王感到万分委屈:“白天已经聊过了!”
要么说风仪不会见机行事,这边两个都打算睡觉了,他偏偏要过来插一脚。这就是宫翡没有随行的后果,早在听说她回妖族的那时,书怀就预料到风仪会来找自己喝酒谈天。
此人平日里像个大冰块,谁来找他他都懒得理,就是碰见熟悉的人了,那层冰壳子才会化开。实际上风仪话很多,宫翡在他身边的时候,一般都得听着他叨逼叨,还不能走神,时不时要开导抑或附和两句,天帝从前也对书怀提起过这些事,而在过去的八百年间,书怀以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了风仪话多的事实。
书怀脑海里分出两个小人,正在喋喋不休地辩论。代表本能的那位告诉他千万不能去陪风仪聊天,因为这家伙一旦兴起,就能说上一整夜;而代表良心的那位却说风仪还有救,不像存雪那般无药可医,也许陪他多说几句,还能劝他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墨昀看出了书怀内心的纠结,他在书怀脸上蹭了蹭,老大不情愿地掀开被子爬下床去开门,准备把风仪放进来。横竖他们现在无事可做,外面有个人站着不走,他们也没法睡,倒不如叫风仪进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自打出了冥府,书怀的睡眠就一直没有规律,有时候睡得早,有时候睡得晚,他越想越累,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被小妖王放进来的风仪,手里果真空荡荡的,没拿酒壶也没带酒杯,书怀瞟他一眼,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说来找我喝两杯,酒呢?”
“你也活了八百多年了,难道还不懂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吗?”风仪反问他。
“哦,也对。”书怀揉了揉眼睛,“每次喝酒的都是别人,你自己捧着杯白水在那叨叨,别人都晕了你还在说,渴了就喝口水继续说----我忍了你这么久还没弄死你,真的全是因为我脾气好。”
“都说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没弄死我,是因为你弄不死我。”风仪进了屋却也不坐下,只站在桌旁和书怀东一句西一句地胡侃。
可能是西海龙宫稍微有点儿小的缘故,墨昀一进来就觉得此处略显逼仄,而狭窄的空间又令他想缩起来睡觉,他满脸都写着困倦,倚在门边听这两人扯皮,仿佛一匹马一样,站着就要睡着。书怀见墨昀困了,又听风仪半天说不到正题,便有些不耐烦,表示自己明天还要忙,催促他有话快说,没话就滚。
结果风仪还真没话说,只挥挥手抛下一句“好梦”,就慢慢悠悠地晃走了,鬼知道他费这么大力气折腾一遭是要做什么。书怀隐约嗅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发觉这人多半是喝醉了,在以温和的方式撒酒疯。
一口怨气堵在书怀胸口,散也散不出来,压也压不下去,他郁闷地对墨昀招了招手,叫对方赶紧过来睡一觉。那黄沙不止覆盖了西海的水面,对其他区域也造成了一定影响,凡是被它们祸害过的地方,书怀是必须要去查探的。那所谓的阵眼还未出现,他们又搞不清存雪的下一步棋会如何走,就只能采取这个方式去摸索。
墨昀一头栽倒在床上,刚闭上眼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什么,顷刻间清醒了不少:“我们得早点儿去南海。”
“为何?”书怀也出奇地困,好半天才分辨清楚对方是说了句什么话。
“热。”墨昀将脸埋进枕间,哼哼唧唧半天,嘴里才蹦出一个字。
若是夏天才去的话,南海那边确实挺热的,日头毒辣并且无风,这种天气没有人会喜欢。书怀粗略地算了算日期,觉得西海的这些事,他务必要赶在春季结束之前解决,否则到了南海,恰好就赶上最热的那段时间。
天气一热,人就什么也不想干,书怀几乎能预测到,自己这一行人到那时会是什么模样。
先从他自己谈起,首先他很怕热,其次他很懒惰,被阳光一照他就犯晕,届时定然昏昏欲睡,萎靡不振,想要统筹全局,指挥若定,有些不大可能。他办不完的事,大部分都要交予墨昀来替他办,可墨昀只有一个,既没长着三头六臂,又没生出其他能够独立思考的脑袋,倘若事情太多,可能还会忙中出错。
其次再讲风仪,此人的洁癖已经到了某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地步,他一天光洗手就要洗个几十次,身上落片叶子他都想换衣服,夏季的南海天气闷热,纵然仙人有灵气护体,也免不了出几滴汗,而他若是热到出汗,那可就完蛋了。
之前书怀和墨昀被那只破玉盘带到南海的时候,宫翡曾经自告奋勇接替青湄来帮他们办事,她恰巧撞见了风仪,就一直在对方身边盯着。据她所言,风仪每天都望着院里那口水井发呆,甚至有无数次想钻到里面泡着,大约是嫌天气太闷,想要凉快凉快。
今天他不跟着出来,一是因为还有沙尘,二是因为外面太晒,书怀感觉自己把风仪拉过来像是带了个大麻烦,这家伙仿佛没什么用处,目前还只会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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