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生灵的气息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别,所以书怀能够敏锐地辨识出他们的身份,他知道现下在自己身边的不是母亲,那种清风般的感觉,他只在墨昀身上发现过。
幼年的妖族比凡人孩童要更强健一些,但墨昀身上也流着人族的血,他从天帝那里继承的血脉冲刷了他的野性,同时也为他带来了另一种缺陷,他天生就没有妖族那种无拘无束的性格,他的忧虑要更多。
自打出世以来,墨昀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就连父亲也没能陪伴他多久,这造成了他内心的恐慌。他总会感到孤单,总会感到恐惧,而在长久的压抑之下,他听不得任何人说他是孤独的,尽管这是事实。书怀突然明白过来当时的哪一句话说错了,他不该让墨昀认为自己是无人关注的。
慕华之所以不和儿子相认,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墨晖当年突然消失,大约是想着去解救妻子。他们两个谁也没有真正当过小孩子,不知道那些幼小的生命究竟需要什么,他们也是爱的,不过爱的方式太过隐晦,尚且年幼的墨昀无法理解。
待到年纪渐长,墨昀或许能懂他们的意图,可那些恐惧和孤单早就在他心里扎了根,没有那么容易就拔除。书怀忽然咳嗽起来,他想逃脱这片黑暗,但它们扼住了他的咽喉,要将他留在这里。恐怖的窒息感涌上来,书怀胡乱摸索着抓住一只手,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吻着他的面颊,温泉一般的灵气在他经脉中缓缓流淌,黑色的泥沼不由退却几分。
墨昀将头埋在书怀颈侧,神色极其复杂,他几次想将手抽出来,都被对方察觉,转而被抓得更紧。他能感到怀中那人身上的高热正在渐渐消退,很有可能马上就会醒来,届时书怀发现自己正以如此暧昧的姿势被他拥着,会对他说些什么?
心里一旦开始烦躁,就会越想越乱,墨昀脑海中诸多碎片般的思绪交错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地到处碰撞,他的额角随之隐隐作痛。而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了他的思路,他透过门缝看到了一抹火红。外面的是晚烛,也许还有长清,小妖王略一定神,扬声道:“进来。”
晚烛得到他的回应,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墨昀这才发现跟在她背后的不仅有长清还有风仪。此刻日头偏西,外界光线渐暗,他们也是时候回来了。
看到屋内这番景象,黑龙轻轻地抽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大约不适合在此地出现。他慌忙向外退去,想要暂时回避一下,却突然被墨昀叫住:“过来。”
“来了。”长清硬着头皮,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就这么几步路,他走得磨磨唧唧。墨昀嫌他动作太慢,一把将他扯到床边,紧接着长清惊愕地看到对方强行掰开书怀的手,下一瞬这人就被塞给了他。小妖王飞快地跳下床,迅速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整齐,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他跑得够快,可书怀醒得也快。实际上就在他叫晚烛进屋的时候,书怀就已经醒了,只不过在床上躺了太久,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时未曾睁眼,这才没有让墨昀察觉到异常。
晚烛伸出手,帮长清小心翼翼地将书怀放平,想叫他再休息片刻,耳边却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早就醒了,别动了。”
长清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外,然而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墨昀早就不知溜去了哪里。
“男人嘛,都这样,吃完就跑,光顾着擦擦嘴,别的什么也不干……”长清心里很慌,就开始胡言乱语,想借此缓解那阵紧张。
书怀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里装的都什么玩意儿,我不是男人吗?”
他睡了半天,精神明显好多了,风仪见他在床上躺了会儿,重又坐了起来,不由得咧了咧嘴:“瞧你这活蹦乱跳的模样,我倒有些怀疑你是在装病。”
再怎样精力充沛,此刻的书怀也跟活蹦乱跳这四个字不沾边,不过他丝毫不介意。他伸了个懒腰,瞅了人仙一眼,嘻嘻笑道:“无妨,尽管怀疑。”
风仪瞪着眼前这家伙,似乎要张嘴把他臭骂一顿。现在天气热,人的火气也旺,风仪讨厌大太阳,今日却被迫外出,随着赤龙在海面上逛了一大圈,他早就想回小楼歇着,只是逮不到机会。
相比他的忙碌,书怀的闲散就显得尤为可恨,风仪暗中磨了磨牙,但嘴上不好说什么。逼迫一个病患在外面晒太阳,未免过于残忍,这种事他必不可能做。
书怀觉得口干,便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那杯水不知道放了多久,简直凉得要命,将他刺激得更清醒了些。在这时候他又感到屋里闷了,于是随手推开窗,被拦在外面的海风迫不及待地灌进来,差点儿把他掀翻,他连忙扶住窗框,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抬高声音问道:“在外面转了一整天,可有发现哪处不寻常?”
“不过是知道了存雪在南海布阵而已,除此之外一无所获。”风仪冷哼一声,忍不住嘲讽他,“你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却又发现了什么?”
人仙存心找茬,想让书怀被呛住,然而对方偏偏不如他的意,听到他的质问竟也不羞不恼,反倒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风仪看到这副神情顿时一愣,刚要追问,又被书怀轻巧地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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