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生死簿里找人并不好找,墨昀不熟悉这种事务,稍微翻了两页就头晕眼花,于是将其置于桌上,打算等书怀回来再看。他百无聊赖地啃了会儿果子,终于看到书怀的身影,洗个手而已,花费不了太多时间,此人大约是被鬼使押到了冥府当中最偏远的地带取水,所以直到现在才走回卧房。
冥府内部鬼魂众多,很容易受到惊扰,因此冥君不允许书怀御剑,而书怀自打八百年前拆了冥河上那座桥,被鬼使监督着修桥修了半年多,就再也不敢造次。多年来他一直老老实实地用两条腿在冥府里行走,和从前相比听话了不少,虽然累,但起码冥府里头再损坏什么东西的时候,谁也赖不到他脑袋上。
他刚从冥河附近过来,看到桥头的彩绘被烤得掉了色,晚烛正噘着嘴在那里挥着小刷子,火红的衣摆上染了不少别的颜色,看上去花里胡哨,好笑得很。自己曾经遭过的罪,她也感受了一次,书怀觉得十分有趣,不过由于畏惧火烧,他没有当场笑出声。还是乖一点好,凡事循规蹈矩,一定不会出错,心存侥幸是不可取的,毕竟谁也说不好下一个出事的会不会是自己。想当初晚烛听说书怀修过桥,还笑了他几次,不知她如今蹲在此处拿着刷子,心中作何感想?
“你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你从前也办过这种事----不对,你是百步,她是五十步,你比她更严重。”墨昀听书怀描述一遍,想象出了晚烛的模样,他也感到好笑,不过他认为最好笑的还是书怀。晚烛只是烤焦了那些彩绘,比起书怀而言,她的罪行明显较轻,画一幅画和修一座桥,墨昀认为还是后者更丢脸一些。他是这样想,但书怀不这么觉得,甚至还有理有据地反驳:“我修桥修得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不满,而她明显对这种处罚不满意,她从心里就觉得自己没有错,这恰恰是最大的错处。”
“我想她噘着嘴是因为她感到丢人,你一边修桥一边笑,那是因为你没脸没皮。”墨昀揭穿道,“我算是发现了,我父亲从前在我面前夸你,什么真英雄,什么三界第一人,全是出于对好友的维护,否则小孩子讲话没遮没拦的,若是当着你的面说你不好,岂不是尴尬得很?”
书怀手上的水还没干透,一边听他讲话,一边寻了块布擦拭,闻言就瞪起双眼:“我看你现在不小了,讲话同样没遮没拦。如果你当时在我面前说我的不是,那我绝对不要喜欢你。”
讲完这几句话,他顿了顿,犹嫌不解气,哼了一声,又酸溜溜地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能再拿童言无忌做挡箭牌,不过现在你说我不好,那叫直言不讳。说实话我很气愤,从你嘴里出来的赖话,我听了许多,倒是没见你夸过我几句。”
“夸你的你全忘了,你记仇。”墨昀和他较真,翻起了旧账,“最初认得你的时候,我曾讲过父亲是如何赞扬你的品行。你拔剑闯冥府,撕毁生死簿,我只觉得你风姿无双,是三界当中少有的英豪,我何时说过你半句不好?”
“当然没说过半句不好,你每次一说,都是连着好几句。”书怀故意抠字眼,不待墨昀反驳,便一步跨到桌旁,抓了一颗果子塞到他嘴里,强行把他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墨昀小声嘀咕一句,咬了那颗果子一口,看书怀翻开生死簿,三两下找到严恒睿的那页,忍不住又问:“你为何这么快就找到它?我方才也翻了翻,总是不得章法,不明白应该怎样去找。”
“想知道吗?”书怀嘻嘻地笑,“因为你傻,所以才找不到。”
墨昀“嘁”了一声,把黏糊糊的汁水抹了书怀满脸,到墙角处洗了洗手,书怀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大惊失色:“这里有水盆?你也不早说,害我跑了那么远!”
“你自己傻没看到,怪我?”墨昀扳回一局,得意非常,书怀给了他一个白眼,扭过头继续看手里那页纸。冥君其实早就看过关于严恒睿的这一部分,上面的朱笔就是他看过此页的标志,书怀不明白他都看了一遍了,为什么还要别人再看,翻来覆去检查几遍,也没发现异常,便将此事暂且搁置,去找燕苓溪的那页。最近冥君对这人界的小皇帝似乎很上心,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纸张沙沙作响,燕苓溪三字映入眼帘,书怀打了个哈欠继续往下看,结果才读第一行,就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他睁大眼睛,越看越恐慌,怀疑自己尚在梦中,于是伸出手,狠狠地在腿上掐了一把。有痛觉,而且还痛得很,这下完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燕苓溪的死期,早在数日以前便已到来,书怀大致算了算,在他们抓到思霖之前,燕苓溪就该是一名死者。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分明就是一个活人,鬼使过来看他,都没发现他状况有异,他应该还算是活着的,但多出的那截寿命来路不正。墨昀的直觉竟是那般准确,书怀暗自心惊,思霖果然用了不该用的法子,让本应死去的少年留在人界生活。一般来讲,人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比旁人更加透彻,从燕苓溪曾经说过的某些话来推测,他知道自己活不久,可他活到了现在,他有察觉到疑点吗
难怪冥君特意嘱咐鬼使,让书怀亲自检查关于严恒睿和燕苓溪的这两页,他估计早就看出不对,在刻意提醒书怀。书怀把生死簿一合,感到事不宜迟,不可再拖,冥君此举大约在暗示他把思霖和燕苓溪一起带到冥府,不可让其在人界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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