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还学不会那些委婉的表达,无论心里有何感受,他都要直接描述,书怀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面上有些发烫,但又不好叫他失望,只得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态度:“问什么问!我的意见难道有用?我是叫你去抱着剑睡,但你哪天半夜没有爬上床?”
那玉盘有些碍事,墨昀随手把它丢开,抱住书怀蹭了蹭。后者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撒娇,心说待你爹娘回来,我一定要找他们谈谈你的教育问题。
风仪没有再来北海寻衅滋事,接下来的五日之内,长清的另外几个兄长也匆匆赶回龙宫,书怀见北地气候日趋寒凉,便向龙王辞行,说是要先回冥府一趟----墨昀的爹娘目前还没个人影,而他心里憋了些话,十分想找一位聆听者来听他诉说。
挟着凛冽的北风,书怀与小妖王一同踏进了冥府大殿,严青冉坐在桌旁,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季三月睡不醒,冥君就属于在冬三月里时常犯困的那一类,他起初正襟危坐,结果没过多久,身形渐渐开始歪斜,紧接着往桌上一趴,就要伏案长眠。累了便直接趴下睡觉,这似乎是他在人界做丞相时所养成的习惯,书怀盯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没敢过去把他叫醒。
这是鬼使司空见惯的情景,他也没有去摇醒冥君,而是极其自然地抽走了后者手中的笔,替其勾勾画画、涂涂抹抹、删删改改。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书怀偏过头,悄声对墨昀说:“如果你也有这么省心就好了。”
自打放宽了对墨昀的限制,这小子仿佛就开始放飞自我,书怀听见他哂笑一声:“如果你也有这么忙碌就好了。”
无话可说,难以沟通。书怀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看他。
严青冉没睡多久,便又睁开了眼,只休息了这么一小会儿,他就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状态,鬼使将纸笔重又放回桌上,袖手在旁站着。
虽说入了冬,但冥府新添的鬼魂却没有很多,也许是因为人界的生活品质提高了,也许是因为活人快要死绝了。总之,不管出于何等原因,冥府总算迎来了百年难遇的清闲时分。严青冉坐在桌后揉了揉肩,视线在书怀与小妖王之间逡巡,狐疑道:“突然来找本君作甚”
书怀这次回来,主要就是为了探讨墨昀的问题,顺便在冥府修整一段时间,但个这主要目的当着墨昀不太好讲,于是他便对冥君说自己有要事上报。
严青冉果然精神了,催他速速道来,小妖王倒是开始望着冥河那边出神,书怀趁机把他支走,叫他四处去看风景。文砚之听见他们对话,觉得有一丝丝好笑,冥府里头有什么的事,一定与墨昀有关。
小妖王一步三回头地朝外面走了,鬼使这才收回视线,等待书怀开口。书怀张了张嘴,正想对冥君诉苦,无意中看到文砚之紧盯着自己,话到嘴边猛地拐了个弯,就换成了一句“你也出去”。
“凭什么?”鬼使奇道,“冥府大殿又不是你家修的,你还叫我出去?”
“这事不想叫你知道。”书怀又重复了一遍,“你也到外面,你别听。”
不听不就听。鬼使“嘁”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出了大殿。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书怀这才开口,向冥君讲述起了在北海龙宫的所见所闻,他当然是先提正事,比如冥府与北海的盟友关系,以及天界那块带有传送阵的玉盘,严青冉听着他讲,时不时点点头。
但冥君心里也清楚,书怀不愿意让文砚之听到的,绝对不是这些。鬼使活了几千年,从冥府成立之初就在此任职,若他总是埋头工作,必然会觉得无趣,因此他发展了诸多兴趣爱好,而他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搜集三界奇闻轶事,甚至集结成册。严青冉曾在他的住处见过那些小册子,从上古时期的龟甲兽皮,到后来的竹简,再到如今的纸张,各类材料各大时期的闲谈应有尽有,直叫人心里发毛,担心自己也被他写入书中。
他和慕幽不一样,慕幽所记录的都是正经事,人仙和天生神的纷争,或是三界历任掌权者的变迁,都能在慕幽笔下展现。而鬼使不关心它们,也无意和龙女抢着记这些事,他数千年如一日地写着小话本,时而逗趣时而深沉,最近他在写的似乎叫什么什么情史,目前仍在积累素材。
书怀这八百年来也没少见文砚之写那东西,他不想成为这部“什么什么情史”的主人公,虽然鬼使讲的故事受众甚广,在三界之中很是出名。
“墨晖家那孩子又怎么你了?”冥君听了一会儿,见书怀突然又不说话了,便伸了个懒腰,叫他赶快讲,别在那边扭扭捏捏。
对书怀而言,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他的眼神飘忽起来,过了好半天才低声问:“您还记不记得,天帝对我的评价,和我去人界的缘由?我觉得,我可能算是失败了。”
慕华对书怀的评价,无非是关于救世和所谓的大爱,严青冉掀起眼皮瞟了对方一眼,依稀想起他重回人间,正是为了把“大爱”和“救世”付诸实践。和天宫的对抗才刚刚开始,书怀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无法预测到这场争斗的结局,那他口中的失败,定是指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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