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讶异复杂的目光下,程锦容走到床榻边,取出金针,又快又稳地刺了下去。
为了方便施针,龙榻边放置了数盏宫灯,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宣和帝痛苦近乎扭曲的脸孔,因剧痛难耐而起的颤抖,额上冷汗大如豆粒。一切清晰地映入程锦容的眼中。
这一刻,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过是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
程锦容略略抿紧唇角,手下运针如飞。
裴皇后赵公公等人不通医术,在一旁看着也不知如何。直至宣和帝呼痛声渐弱,扭曲的脸孔稍稍舒缓,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杜提点却是内行中的内行,将程锦容所有的举动看在眼里,越看越觉震惊。
这半年多来,他不时指点程锦容针灸之术。程锦容悟性极佳,举一反三,他颇为欣赏赞许。
秋猎时,程锦容为徐美人施针,他当时就在一旁,还曾出言指点一二。
可此时此刻,程锦容为宣和帝施针,竟是半分不乱。根本无需他出言指点。进步如此神速,简直令人心惊。
宣和帝疼痛大大减轻,终于有力气睁眼。
一睁眼,一张熟悉的少女脸庞便映入眼帘。
少女神色肃然,全神贯注地继续施针,并未因天子的注目慌乱或自得。这份过人的冷静和沉着,带着令人心安又奇异的力量。
宣和帝躁怒的心,不知为何竟缓缓平息。
程锦容终于看了过来,和满额冷汗狼狈不堪的宣和帝对视。这一刻,万人之上的天子,像普通病患一般,低声又微弱的问大夫:“你真能治好朕的病?”
程锦容看着宣和帝,轻声应道:“能。”
我能治好你的病。只是,治病方法有一定的风险,且会损伤龙体。
治或不治,选择权在你。
宣和帝定定地看了程锦容许久,久到一旁的裴皇后心惊肉跳,几乎忍不住要张口为程锦容求情。
程锦容迅疾看了裴皇后一眼,以目光安抚住惊惶不安的裴皇后。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裴皇后嘴唇动了动,到底忍了下来。
宣和帝没有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
寝宫里紧绷得令人窒息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众人仿佛都从断头台边绕了一圈,万幸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杜提点悄悄抬起手,以衣袖擦拭额上的冷汗。
……
傍晚时分,贺祈进宫当值。
交班时,朱启珏凑了过来,皱眉低声说道:“皇上白日宿疾发作,杜提点和程医官被召入内,大半日都没出来。具体情形,我就不知道了。”
宣和帝对宿疾讳言莫深,宿疾发作时,能靠近天子的,唯有杜提点和几个贴身伺候的内侍。现在又多了程锦容和裴皇后。
宫中不宜多言,贺祈略一点头,朱启珏便住了口。
御前侍卫是天子亲兵,能近天子身边的,无一不是天子信任青睐之人。贺祈无疑就是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个。
朱启珏只能在殿外轮守,贺祈却可以进保和殿,在天子寝室门外值守。
有这等殊荣的御前侍卫,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皆是出自将门身手过人的勋贵子弟。他们皆被宣和帝视为心腹亲信,到了三旬左右,再被放出去到各军营任职领兵,自然也对天子格外忠心。
宣和帝有意以这等方式,培养任用自己的心腹。
大楚以武立国,武将勋贵们权利极大。宣和帝重用勋贵武将,心里也不乏提防戒备。
便如贺祈,若他不是平国公嫡子,便是身手再高,也不可能一步登天,一场侍卫大选就成了天子心腹近臣。
这也是帝王的心术手段了。既昭示了对平国公府的荣宠和器重,又将平国公嫡子留在身边。平国公只有感谢圣恩,全心为国朝尽忠了。
贺祈在天子寝宫外站了半个时辰,裴皇后和杜提点程锦容出来了。
贺祈上前,拱手行礼:“末将见过皇后娘娘。”
裴皇后熬了大半日,一脸倦容,见了未来女婿,倒是有了些精神:“免礼平身。”
贺祈谢了恩典,站起身来。裴皇后看着身高腿长面容极其英俊的未来女婿,沉闷了大半日的心情颇有好转。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可见此话半点不假。
贺祈的目光掠过程锦容的俏脸,见她平静从容一如往日,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倒是杜提点,今日不知受了什么重击,一张老脸如开败的菊花,满面黯然。
程锦容轻声对贺祈说道:“皇上已睡下了。我和师父去用晚膳,稍事休息便回。”
这些话,原本可以不说。不过,说了也算不得逾越。裴皇后都没吭声,杜提点就更不会多嘴讨嫌了。
贺祈略一点头,低声叮嘱:“多吃一些。”
吃饱了才有力气。
宣和帝宿疾发作,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最辛苦的。侍卫和内侍们还可以轮换当值,杜提点和程锦容却连替换的人都没有。
程锦容心头微暖,冲贺祈笑了一笑。
……
三日后,宣和帝总算能下榻上朝了。
这三日,宣和帝受了多少苦痛折磨,就不一一细述了。
战战兢兢的杜提点,熬了三日三夜,熬得面色发青。宣和帝下榻走动如常的时候,杜提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他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程锦容年少精力旺盛,同样熬了三日三夜,除了眼下泛青之外,没什么异样。
宣和帝张口赏了程锦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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