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第,黄大车坐在榻上,倚着凭几,看着手中账簿,外室杜氏在一旁讲解。
李笠履行了和黄大车的约定,给杜氏出主意赚钱,出的主意确实不错,那就是直接改良制镜工艺。
经过改良的制镜工艺,做出前所未有的铜镜,耐摔且制作成本明显降低,于是利润显著增加。
“一枚新镜,售价一千文,还能赚至少两百文..如今店里仅是自销,能做到每月销售铜镜三百枚,那就是盈利六万钱,往后还会更多...”
“李笠,确实是做到授人以渔。”
黄大车沉吟着,他不是很懂制镜,便问杜氏:“这工艺改了哪里?”
“不用制范,而且...”杜氏说着说着,笑起来:“那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新工艺,据说要借助水力,要用什么冲压...”
黄大车听不懂:“葱鸭?什么鸭?”
杜氏笑着摇摇头:“是一种工艺,妾一开始也不太明白。”
她用李笠送来的模型,向黄大车讲解何为“冲压”。
两个面饼,一白一灰,灰面饼放在圆形的凹范里,再把略小的圆形白面饼放在灰面饼上,接着,借助‘水力冲锤’用力锤压下去。
于是,白面饼被压进灰面饼中,而灰面饼底部,也因为范的缘故,被压出凸起(钮)、花纹。
然后,凹范的上、下、左、右有推杆,向前用力推,将灰面饼的侧壁向内顶,顶出四个凸起,卡住白面饼。
如此一来,白面饼就牢牢镶嵌在灰面饼上,经过磨削,变成光滑的饼面(镜面)。
从正面看,饼面(镜面)的边缘是灰色,然后包裹着一个白色的圆。
杜氏讲解着:“白面是铜锡,锡大概是二成,灰面是铜铅,铅大概是二成,冲压依靠水力,制镜不需要模范,节省许多成本。”
“当然,铜锡或者铜铅没那么软,所以冲压的时候,得把两块面团烧得发红、变软,如此一来,才...”
黄大车大概知道铜镜铸造时的讲究,觉得很奇怪:“不可能吧?两种镜料压在一起,变冷的时候,难道不会开裂或者出现缝隙么?”
“你之前不是说过,镜料若没调好,熔化后注入陶范,冷下来的时候镜子会开裂或者有裂纹、小孔。”
“一种镜料都这么麻烦,两种镜料烧红了压在一起,冷下来之后,不就更麻烦?”
杜氏点点头,拿出一卷纸,要将上面所写工艺要点说给黄大车听,黄大车见这卷纸很厚,赶紧摆摆手:
“好好好,不用说了,你知道即可。”
黄大车不打算刨根问底,既然杜氏知道了工艺,那他就放心了。
李笠这个人,确实有本事,一如帮助大鲶彭那样,授人以渔,帮他外室找到了一条财路。
一样是靠着物美价廉这个法宝,让杜娘镜店的新式镜子供不应求,为了防止别家恶意诋毁,还特地推出低价的“陪葬专用镜”。
不仅避免了新式镜子被人恶意中伤,还打开了“丧葬”的财路,这段时间以来,鄱阳城内外办丧事的人家,都来杜娘镜店买这种特殊的铜镜。
李笠的作场,还给镜店代工,确保镜胚供应。
所以,镜店的收入翻了数倍,让黄大车看了账簿,都觉得难以置信。
而且,李笠还建议镜店和大鲶彭食肆那样,不吃独食,如同大鲶彭食肆对外供应鱼糜那般,杜娘镜店向其他镜店提供新式镜子的镜胚,一起发财。
黄大车觉得这种办法不错,毕竟吃独食容易招来嫉恨,他在世时,还能震慑宵小,可等他走了,杜氏娘俩就没了靠山。
黄大车知道,自己的嫡妻和儿子们都不会管着这娘俩的死活,所以,杜氏若能稳稳靠着镜店赚钱,往后就有依靠了。
现在,李笠给镜店定下的策略就是“价格下探”,走平民路线,薄利多销的同时,不至于让人认为是暴富,尽可能低调赚钱。
黄大车放下账簿,叹道:“李笠确实厉害,你的镜店有了这个法宝,后半辈子不用愁了,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莫要说这般话,你还会好好的。”杜氏说着说着,有些伤感,黄大车不以为意:“无所谓,我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受过许多罪,做过许多孽,就算有报应,报应就报应,我不怕,本来一条贱命,能活到今天,子女满堂,还有你陪在身边,值了。”
黄大车的外室虽然不止一个,但杜氏在他心中的地位完全不一样,不是亲人,是恩人。
许多年前,黄大车只是鄱阳城里一个乞丐,某年的除夕夜,他饥寒交迫,就要死在街头时,是一个女孩给了他一碗热腾腾的饭,还有一件旧絮衣。
许多年过去,他算是有模有样了,一直好好收着那件絮衣,依旧记得那碗饭,依旧记得她:姓杜的小娘子,家里是制镜的。
后来,得知对方成了寡妇,被婆家赶走,娘家兄弟对她又不好,便找到她。
于是她成了他的外室。
“那个李笠,到底有什么经历?这么有本事?”杜氏问,黄大车却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透露一件事:“我前几日听郡廨里的朋友说,说李笠全家的吏籍,已经销了。”
杜氏惊叹:“销了?这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销吏籍,还不用躲到别处去,而是留在鄱阳。”黄大车喃喃着,开始思考。
一般而言,州郡县吏家,需得对应公廨长官做主,得朝廷允许,才能让吏家销籍。
或者,有宗王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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