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他也不说什么,拿出一根烟扔过去,小周木然的伸手接过,却没有点燃,仍旧低着头,颓然的坐着,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陈哥,对不起,你要是还能念及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给我留点脸,让我自己辞职,行吗?”
“你先把不要脸的事给我说清楚,然后我再考虑是否给你这个面子。”他冷冷的道。
小周听罢,低着头想了下:“我实在没脸当着你的面说,还是写出来吧,明天上午给你。”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犹豫了片刻,把话又咽了回去。
“有屁快放,别磨磨叽叽的。”他自然看得出来,不耐烦的催了一句。
小周苦笑了下,沉吟良久,还是试探着说道:“就是......关于常秀秀,陈哥,就算去求你了,我走了,你别为难她。”
我靠!他差点被这小子给气乐了,真想过去给他一巴掌。低着头想了下,强忍着心里的火气问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常秀秀在一起?”
小周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句话,略微愣了下,颇为无奈的道:“是的,我这不是才从平阳回来嘛,有日子没在一起,所以就合计.......”话还没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周强,对你来说,和不同的女人上床,真就那么有意思嘛?”
小周的脸一红,低着头又不吱声了。
他将手中的烟掐灭,略微思忖了片刻道:“放心吧,这件事和常秀秀无关,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做什么,但是如果她自己不干了,那可就怪不得我了。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记得明天上午把材料给我交上来,如果你也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那就说实话!别跟我打马虎眼,真话假话,我用屁股都看得出来。”说完,也不看他,直接挥了挥手。
小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点上一根烟,掐着自己的额头,心里却乱到了极点。
采购劣质吊带,以次充好,导致突然断裂,重伤一人,如果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小周不仅是受处分的事,之前华阳集团的物资采办部门也曾出现过类似的事,并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事发后,胡介民当即开除了该人的公职,而且直接报案,最后检察机关以国有企业人员职务犯罪批准逮捕并判了刑。
如果从所造成的后果上看,小周明显更为恶劣,吊装作业是危险性很高的行业,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造成人员伤亡,公司从来都是通过正规渠道采购国标产品,而且发现破损便立刻更换,而小周这种做法,无异于拿工人的生命开玩笑,实在是其心可诛、罪无可恕!
晓妍说得对,得先从我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也许是我对他太过放纵和信任,才导致了这小子心越来越贪,胆子越来越大。
可到底怎么处理呢?如实上报,就算刘总能网开一面,不报案处理,但至少要追回损失、开除公职,小周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最关键的是这么多年,两人情同手足!真要是这么处理的话,他实在有点不忍心。
可不上报,就只能私下协商解决,而这就涉及到赔偿金的问题了。
华阳集团为每个工人都购买了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保额最高为一百万,私下解决,则意味着无法向保险公司索赔,而一条腿截肢,终生残疾,这笔赔偿金肯定也不是个小数目,按照目前的物价标准,估计至少也得几十万块钱吧,现在还不清楚厢式变压器的损坏状况,如果损坏严重,这笔修理费更是不菲,所有这些钱,都由谁来出呢?
正心烦意乱之际,手机却响了,拿起来一瞧,是顾晓妍的来电,再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连忙将电话接了起来。
“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不休息呢?”电话一接通,他便埋怨道。
顾晓妍则淡淡一笑:“你也不给我来个电话,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能睡得踏实吗?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把情况如实说了,顾晓妍听罢,沉吟良久,最后缓缓的问道:“你怎么想的?”
“要是如实上报的话,周强就算是不被送进去,至少工作是肯定没了,他眼瞅二十九了,又马上要结婚,这个时候丢了饭碗,以后日子咋过呀?”他无奈的道。
“二十九岁很老吗?就算没了工作,只要他汲取教训,干什么都来得及啊。”顾晓妍平静的道:“以前在项目部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有点爱占小便宜,私下里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我告诉你,一根国标十吨吊带,公司的采购价四百多块钱,而市场那种劣质的吊带,不过几十元而已,这种吊带用的不是丙纶,而是一种复合材料,成本很低,承重极限也不错,但是耐疲劳程度和国标的差很多,其实非常危险,小周一次采购了七十根,至少拿了一两万元的回扣吧!现在造成了人员伤亡,你居然还心慈手软,我不同意你的想法,这件事必须如实上报,严肃处理。”
顾晓妍说得那些话,陈曦心里当然清楚得很,事实上,他以前也接触过这种廉价吊带,平心而论,这种新型复合材料,也没有顾晓妍说得那么不堪,用得人很多,否则,小周也不敢大批量购进。至于突然出现断裂,实在是活该这小子倒霉,或许这根吊带本身就存在材质以外的质量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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