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湘城破的那一刻起,潘钦就陷入到极度的惊恐与不安中。
当初荆州军跨江而来,他意识到张羡、张怿父子根本无力对抗北方,果断举家逃离临湘。
不过潘钦并没有远走他乡,而是暂时避于浏阳别业,等到荆州军将临湘团团围困,他才重新露面,继续以放贷收息为业。
由于要“供养”数万荆州军,临湘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越来越多的人迫于生存压力,尝试依靠借贷渡过难关,结果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作为临湘最大的子钱家之一,潘钦联合其他同行,借机大发战争财,并屡屡提高利息,短短两年时间,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今年春夏之际,纷纷扰扰了近两年之久的临湘,终于尘埃落定,他便带着家人重返临湘。
不久前,他自感缺少靠山,难以保住财富,再次故技重施,将最小的妹妹送给韩玄做小妻,成功将自己变成韩玄的姻亲。
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刘景军忽然大败荆州军,杀回临湘。
潘钦早年曾与刘景发生不快,与王彊更是仇怨颇深,一旦落到他们的手里,定然难逃一死。
无奈刘景军来的实在太快了,根本就没给他留出逃的时间。
潘钦绝无坐以待毙之念,本打算趁着城中混乱,带着家人转移他处躲藏,但他很快就发现,其宅邸前后皆有甲士严密监视,所有的出逃之路全被封死了。
潘钦自知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将自己关在寝室,想要自杀,自己却下不了手,在焦虑、恐惧、绝望、憎恨中度过了一整夜。
翌日清早,王彊在众多甲士的拥簇下,踏入潘钦的宅邸。
潘钦的门客、家奴足有三四十人,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皆老老实实伏跪于大门两侧。
王彊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其中一人道:“你,抬起头来。”
这人听到他的话,身体立时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不仅没有抬起头,反而将脸孔埋得更深了,直恨不得塞入地缝中。
王彊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刷的抽出腰间长刀,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抬起头来。”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人只好颤颤巍巍扬起脸。
王彊一看其面孔,果然就是当初潘钦手下的六名打手之一,当初他被堵在长乐居外,直被打得头破血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王彊将长刀搭在他的右肩上,问道:“你可还记得我?”
“小人、小人……王君饶命、王君饶命……”打手不禁涕泗横流,不停磕头求饶。
“哈哈哈哈……”
王彊仰天大笑不止,随后轮起手中之刀,斩下了对方的头颅,鲜血霎时喷得到处都是。
潘钦闻讯赶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立时骇得肝胆俱裂,手足俱软,险些栽倒地上。他以放贷为业,手中人命也不算少,可哪曾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
王彊扭头看着满头花白,憔悴不堪的潘钦,他之所以拖到清晨才来,就是想要让潘钦尝尽痛苦煎熬,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王彊甩了甩刀上血迹,出言调侃道:“潘钦,你怎么才来?这可不是主人应有的待客之道。”
潘钦来到王彊面前,跪地叩首道:“小人自知罪无可恕,任凭王君千刀万剐,只是老母已年过七旬,下有襁褓婴孩,希望王君能够放过小人一家老小。”
王彊心中毫无怜悯之意,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察觉王彊似有赶尽杀绝,覆灭满门之念,潘钦不由心急如焚,忙道:“小人、小人愿献出全部家财,以换家人活命……”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王彊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他杀光潘钦全家,其家财自然就变成他的了,何须对方进献?
潘钦脸上露出深深的绝望之情,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直磕得头破血流。“望王君开恩,饶恕我的家人……”
王彊此刻就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看着潘钦表演,不过很快他便感到厌烦了,对左右下令道:“将此宅邸内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带到这里来。”
“诺。”士卒闻言无不大喜,争先恐后冲入潘家后庭。他们大多都是临湘本地人,过去常常听说子钱家潘钦以放贷为业,家资巨万,富甲长沙,少有人及。
他们入室抓人之余,随便取一些东西,或许就能发一笔不小的横财,他们心中岂能不喜?
不一刻,在一片哭喊声中,潘钦全家老小,连同婢女,总计三十余人,皆被士卒带至前庭。
潘钦见老母受到惊吓,垂泪不止,急忙膝行至老母身边,满脸悲切地问王彊道:“王君,你难道真要灭我潘氏满门吗?”
王彊心坚似铁,不为所动,冷笑道:“你潘钦这多年来放贷收息,巧取豪夺,被你逼得卖儿鬻女,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几。怎么?就许你对别人灭家散族,不许别人这么对付你吗?”
潘钦几度张口,却无言以对,因为王彊说的话一点没错。
“子健……”
就在王彊准备下令屠灭潘氏满门之际,刘祝匆匆赶到。
王彊回身看着快步向自己走来的刘祝,面有不豫道:“文绣,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插手此事,怎能言而无信?”
刘祝苦笑道:“我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这才忍不住过来看看,结果证明我的担心并非多余。之前你一再向我保证,只杀潘钦一人,绝不伤及无辜……”
王彊冷哼道:“大丈夫报仇,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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