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楼顶上俯瞰,只见地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不下千人。
然而即便人数如此之众,议论滔滔,几近沸腾,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指认祝阿。
反而有诸多衣着简朴的少年,站在人群前方,挽袖露胸,叫嚷放人,这些少年大多都是祝阿手下。
刘景还发现了蔡升的身影,看情况他与祝阿怕是交情匪浅,两人都是市井声名赫赫的人物,有交情也属正常。
眼见场面越来越乱,成绩却始终默不作声,任由事态恶化,惹得旁边的黄秋好生不快,心道此人真是一个榆木脑袋,明明知道祝阿在市中极有威信,指望市井中人指认他?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像祝阿这样的人,除非人赃俱获,否则就算抓住他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要把人放了。
成绩脸孔黑沉,目光阴鸷,但实际上他的心情远没有表现的那么糟糕。
他和祝阿打交道也不算短了,岂能不知他在市中素有威信,他本就没指望有人出来指认他,抓他不过是借他之名树立自己的威信而已。
足足挂了祝阿半个时辰,自觉已达到立威的目的,成绩这才开口和黄秋告辞。
“成掾慢走,恕不远送。”黄秋强忍住心头怒火,一脸敷衍,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成绩贵为太守门下五吏之一,地位非同一般,但他出身寒门,好申、韩之学,而不重礼仪,这样的人就算地位再高,黄秋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成绩冷哼一声,甩袖而去,黄秋毫不在意,自顾自返回掾室,眨眼工夫,市楼顶上的众吏就散去了大半。
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祝阿一直被晾在上面,无人理会。
刘景之前就从谢良那里得知成绩数次抓捕,却始终奈何不得祝阿,可对方这么轻易就放人还是让他有些意外,成绩可不像是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人,莫非他有什么顾忌不成?
刘景正想得出神,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楼梯处接连窜出几名穿着短襦、佩戴短剑的少年,不出意外,蔡升也跟在后面。
“刘君,请稍等片刻,在下先去解救祝兄,之后再与刘君详谈。”
说罢,蔡升和众少年七手八脚将祝阿放下来,一脸关切地问:“祝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祝阿来回揉了揉被勒得红肿的手腕,摇头道:“无妨。成绩小儿想要治我的罪,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是极!是极!成绩小儿,与大兄为难,到头来还不是乖乖放人。”诸少年纷纷附和道,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祝阿被诸少年簇拥、恭维着,正准备离去,蔡升开口道:“祝兄先行一步,我与刘君相识,说几句话。”
祝阿瞥了一眼刘景,脸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蔡升什么时候结交了一位市吏,他怎么不知道?看其穿着,职位当是不低。
“那好,一会我在市南酒肆设宴庆祝,你一定要来。”
“诺。”
祝阿冲刘景点了一下头,随后带着诸少年扬长而去。
“我与祝兄乃刎颈之交。”蔡升唯恐刘景心中轻视祝阿,说道:“刘君新来市井,或许有所不知,祝兄虽为偷盗,但为人豪爽仗义,不管与他交情深浅,可谓有求必应,连我也多受其帮助,乃是市井豪杰人物。”
刘景含笑不语,他愿意和蔡升结交,是因为后者剑术过人,在游侠、恶少年中有很高的威望,属于极为难得的人才。
似祝阿这等鸡鸣狗盗之徒就算了,累及自己的名声不说,还对他没有什么大用。
不过他对成绩为何这么痛快放人很是好奇,蔡升为他做了解答:“成绩确实如刘君所言,非善良之辈,可祝兄又岂是常人?祝兄手下诸少年,皆为孤儿,自幼被祝兄一手抚养长大,祝兄若是被人故意陷害,他们必与对方不死不休。”
刘景明白过来,意思就是成绩用堂堂正正之法,祝阿甘愿束手就擒,反正也拿他没办法。而成绩若玩歪门邪道害他,最后还不知道谁玩谁呢,论歪门邪道,长期混迹社会底层的祝阿岂会怕对方。
刘景出言相邀道:“昨日我与蔡兄相谈甚欢,可惜碰巧有事未能尽兴,今日既然来了,先别忙着走,去我室中坐坐。”
蔡升应“诺”,他在市井混迹也有数年之久了,还是第一次来市楼做客,忍不住东张西望。
刘景为蔡升倒上一杯清水,问道:“蔡兄,你今年多大了?”
蔡升说道:“在下刚满二十,宏超这个字,还是今年初市中一位卜者为我起的,只是不知为何,此人已经许久不来市井。”
刘景颔首,这个时代卜者入门门槛高得惊人,至少也要粗通《易经》才行,说实话有这本事,当个执掌百里的县长都绰绰有余了。
很多有操守的儒者,为了个人生计,常会去市中卖卜自给。蔡升说不定遇到的就是某位隐逸的高士。
“说来昨日并非你我初次相见,之前在陶子仪肆前曾与蔡兄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在下坐在车中,并没有和你会面。”
蔡升听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陶子仪说的是矮奴,同时心里的一个疑问被解开了,不由汗颜道:“原来如此,难怪刘君知道:‘日后富贵,十倍百倍归还云云。’这分明是在下之前发出的戏言。”
刘景笑问道:“蔡兄真的只是戏言吗?”
蔡升神色一僵,半晌才叹道:“瞒不住刘君,‘大丈夫身处乱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这不止是刘君的志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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