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节团行到山海关,原本的护送委员马大人早就打好了前站,在此等候了两日之久。
照例使节团内大大小小的人员向他献上“京礼”,洪大守把嘉庆赏赐的两段杭绸取了一段出来,送给了马委员。
人家很满意,关外的绸缎价格本来就比关内要贵,再加上还是嘉庆赐使臣的东西,都是一般水准以上。
之后就毫无波澜,一程一程的往义州走。天又热,幸亏可以在骡车上搭会儿屁股,不然一天背着一百多斤的东西,顶着偶尔还有三十度的大太阳,走上三十公里,那洪大守能送了半条命。
到底还是个书生,吃不了那太大的苦。
到了xx江,辞别满清的护送委员,李朝方面假模假样的检查了一番有无违禁物品。洪大守给来翻书的兵丁一个五两锭,人家衣袖一抖,居然抖进了袖里的暗袋中。
假装伸手往上摸,看车上装的是不是屏风,实际上银子已经顺着暗袋滚进了怀里。
这年头谁还不带点违禁品来着,甚至还有人敢夹带硫磺呢,这可是军用品,进口受到限制的,然而一样过了关。
和那种东西一比,洪大守带两张插图算什么?还未够嘞!
义州方面是知道但凡使节团回国,总归会大包小包数不清的东西,所以连义州湾商自己的船队也开进了xx江,往来运送数不清的货物。
实际上,一百年后日本人就会在xx江上建大桥,方便他们拼死拼活,自己都送了大半条命,和沙俄抢来的东北资源运回国内。
但上百米宽阔的江面,这年头想要造一座桥基本不可能。钢筋混凝土和桥梁钢材两方面的基础材料条件还不充足,也没有足以在河道中打桩的机械。
没得办法,只能靠摆渡。去时用了小半天,现在回来,那就真的是用了一天。
好在义州临的近,快走几步就能回。到了义州使节团也就宣告解散,官员们正常回京复命,而各商团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闵廷爀王命在身,嘱咐了洪大守几句明年科举一定要来之类的话之后,径往汉阳去。
李禧著要驮着他买的丝绸和各种玩意儿去东莱,那是对日贸易的窗口城市,很多东西转手兑给莱商就能翻倍。
林尚沃则是回他的湾商本店,他用他在燕京买的丝绸抵偿了洪大守在湾商的第一笔借款,也终于还上了洪大守青楼借钱的人情。
但是洪大守还有后续欠款,所以林尚沃继续做他的“坐催帐房”,跟着洪大守。
洪大守自己则把嘉庆赏的绸缎绢纱,以及那匹曾经的官马,还有一头多的骡子和大车都出手,凑了二百两银子还上了金斗吉的钱。至于已经准备去东莱的李禧著,留了地址以后再说。
由林尚沃跟着,往南再走一站,回到铁山郡的家里。这一趟来回将近五个月,可把人累个半死。
洪氏在家操持家业,按照洪大守的嘱咐,买了一个粗使的小丫头,十二三岁,帮她洗洗弄弄,总是省了些力气。
坐在院里歇脚,洪氏先是问洪大守要吃什么,她马上去做,然后就招手让洪大守跟着到米仓来。
此时秋收也早就结束,但是洪大守家的仓库却堆满了米和布。乍见之下,洪大守竟完全想不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米和布。
就算大丰收,地方上的盘剥也只会更重,怎么可能还给洪家结余这么多些东西。
而洪氏则很不好意思的开始解释起来,她既没有偷也没有抢,这些米和布都是凭白落下的。
原因倒也很简单,说出来一点儿也不稀奇。
因为洪大守做了闵廷爀的门下狗!
在李朝这样一个身份等级极其严格的国家,也许闵廷爀的一句话,就能让铁山郡上上下下所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叫他是执掌国家政权的金祖淳的儿女亲家,还是正三品堂上官。
而被传言做了他门下走狗的洪大守,一下子就成了铁山小民们心中顶天的“大人物”。
加上洪大守家本来就是两班户,在纳税上还有一点特权,不用被加征太多。
一个正常的农户,理论上国家的法定税收是不超过田地产出的十分之一,但实际上基本达到三分之一。
这还只是田政米而已,加上军政布,田地产出的百分之五十以上都要上交给国家。剩下那点粮食都不一定够吃,更不要说地方政府的各种加征还没算。由是自耕农叠加破产,累户逃亡。
而铁山的许多自耕农听说洪大守发达了,做了闵廷爀的狗了,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因为以前的洪大守是个书呆子,并不太懂钻营的道理。在铁山毫无名气可言,根本不可能傍上大官。
可等到洪大守被钦差大臣闵廷爀点了随员,出使清国以后,一个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几天就传遍了。
再加上秋收在即,受够了官府横征暴敛的铁山农民,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很多人全家投靠到了洪大守的户籍下。
把田地分作田皮(永佃权)和田骨(所有权),田骨投效给洪大守,换取洪大守家的庇护。
铁山的郡吏如狼似虎的下乡收税,突然发现这些地产都已经自愿投靠到了洪大守的名下。甚至连农民本身,也自行卖身给了洪大守,放弃了良民的身份,做了洪大守的私奴婢。
这下好了,原本可能总计要缴纳百分之六十的产出,他们只拿百分之五十出来,交给洪家,而洪家只交百分之三十五,就算是完纳贡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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