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了解,这位村上大人乃是间宫伦宗的老师下条吉之助的宗家,还是如今的上司。
下条氏乃是当年威名赫赫的“信浓巨人”村上义清那一支分出来的分家,在德川家康入主信浓时投靠,又伴随着他转封关东。家门不显,如今只能以“侍”的身份存续,而村上氏到底还有几分元气所在。
不提幕府旗本村上氏,刚提过的上杉氏米泽藩也有村上氏的一支存续,至于过得好不好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论的再远一些,九州岛丰后国的森藩还是三岛村上氏出身,一万余石的大名,起码还算是延续了大名的身份。
“失敬失敬,在下忝任有明朝鲜国庆尚道东莱府巡海判官,洪景来!乃是本次通信使团之制述官。”
“先生所教字字珠玑,虽一言一字不敢相忘,请再受我一拜。”
这次洪景来没有受他的礼,而是避让开,亲自过去扶他。倒不是因为这位村上岛之丞是幕府御勘定方这样的重要官员,只因为此人的表现。
气质这东西确实会由内而外的显露出来,这人洪景来看着就是一身正气的。虽然两人的立场可以说是完全不同,但是忠臣总是让人敬佩的。这位仁兄用心于自己的主君幕府将军,为人谦恭,为臣忠谨,佩得上。
“时局艰困,天灾人祸,内忧日甚,外患又生,我等正身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
“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村上岛之丞应当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但仍旧大为触动。
他作为一名忧心于幕府现状,对于日渐糟糕的时局试图加以挽回的幕臣,这样一个很有指向性的词汇,很容易就让他自动带入到了他们国家自身的情况之中。
以前最紧张的时候,也就是蒙古打到九州的那段时日。但那时的镰仓幕府中央权威尚且高张,调动得起人马财力。其次入侵的是已知世界的敌人,并不是不远万里,跃鲸波海涛而来的未知又强大的洋夷。
“天下之变局,无外乎国朝鼎革。但如今之局面,与鼎革故事完全不同!远有满夷篡贰,天下而亡。近有洋夷扣边,欲亡诸夏!”
“亡天下吗?”
“半久(间宫伦宗)出身水户,应当知道由浙江大儒朱舜水先生所传之儒学吧?”
“这个自然知道的!”
“鞑虏南下,抗击最烈者乃江南东道常州府武进县,守城几逾经年,元史所传功臣宿将三十一人连攻不下。城破之日,满城十余万军民尽遭屠戮,惟余七户。
满夷南下,抗击最烈者又是南直隶常州府江阴县,八十日带发效忠,连折满夷三王一十八将,杀贼十余万。城破后全城死难,无一得存。
他们守得是什么?
是华夏!”
“国朝鼎革,亡的不过是一家一姓之江山,而蛮夷篡贰,那便不光是亡国,而是灭种!”
“露西亚国顽狡凶蛮,竟是要来灭亡我国吗?”面前两人精神为之震慑。
“不为亡国灭种,尔等蛮夷所来为何?难道是来交好结谊,绥庆万邦?若不思振奋人心,内修兵备,外御强侮,贵国之幕府能存续多久?”
“亡国灭种………亡国灭种………”村上岛之丞脸色急遽变幻。
………………
“大人所言亡国灭种,难道真的会发生吗?”间宫伦宗把受了刺激的村上岛之丞送上轿子,站在原地看着洪景来。
“你认为我危言耸听?”
“应当不是……但……”
“道理我已经和你说明了,半久你是聪明人,我左右不了你的思想,你自己有自己的见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间宫伦宗默然不语,这位亲身经历了沙俄海军入侵的武士,明明知道洪景来所言非虚,但仍旧不敢相信。脸上浮现着纠结的神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苦涩,久久无法散去。
他也接触过兰学,身为幕府的官员,多少又知道欧洲列强已然走上殖民扩张的道路。今天占了马六甲,明日夺了勘察加。
东西南北,无一处不是大海的日本国,比之朝鲜,那可更是一块香饽饽。有天然的良港,充裕的矿产,富饶的渔场,以及难以估量的林业资源。哪一样不是列强想要的?哪一样不是列强期待的?
“虽然原本也有些体会,但今天听大人所言,好似危机就在眼前,不可思议。”
笑话!洪景来刚刚看着元服的德川家庆,在他的有生之年,就会直接面对美国佩里舰队,洋船大炮直接开进江户湾。而这位曾经也有心振作幕府的将军,就在内外交困,列前纷至沓来的那一刻撒手人寰。
远吗?很远,还有四十九年的光阴!
近吗?很近,不过是下任将军而已!
黑船事件彻底撕破幕府那点粉饰的权威之后,这幕府的丧钟也就敲响了。
这玩意儿别人再怎么强拉硬拽都没用,这幕府自己不想办法自救,别人真的是想救也无处下手。
最后的结果就完全可以用坂本龙马的一生来形容嘛,先做一个大大的喷子,反正我看幕府不顺眼,喷就得了。结果幕府越干越混账,我又读了书了,就成功进化成愤怒的青年,咱们上街去。
街头运动不来事,摆明了不管用,于是就成了葛明者。接触更多的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脱颖而出,最终成了葛明导师。
坂本龙马的进化就是幕府不断衰退的最佳写照!
“我多嘴一句,因幡守应该不是什么强情犯颜,直言敢谏的耿介大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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