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又是一阵猛绕,天都黑了才下来。本来是不敢在山下的人家里睡的,都是山贼的家属,哪有那个胆子。
不过山中一行,可以看得出六孙以及他手下这些所谓的山贼,对队。没有门路是没办法买上官的,拿着钱去送人家也不会收。
官缺那都是要紧着同族同乡同党的人先选,剩下的才会往外卖,这是人情社会的必然。
像洪大守买官,即使没有闵廷爀的路子,只要回丰山洪氏,肯定就能补上一个缺,大小而已。这就是出身的好处,有出身比无出身容易太多。
假设六孙以上都办成了,但进京买官这一步,基本不太可能通过,因为他买的那种破落户爸爸不一定好使。
但他可以另辟蹊径,买进士,进士买不到买杂科。科举嘛,反正就是两班绝大部分垄断,除了固定走后门一定要考上的。总会有名额拿出来卖,舍得花钱,要不了三五千就能买一个。
买了进士就能进公门,哪怕天天去坐冷板凳补缺,总能把吏曹里随便哪个司的正郎佐郎混个脸熟。往歌栏瓦肆里多请几回,好酒好菜好姑娘都流水价的往上送。
夏天的冰敬,冬天的炭敬,该到的一律送到。不该到的什么时鲜瓜果,山珍渔获,也要勤快的送到。最好连人家家里的老婆孩子也注意着,什么西洋玩具,清国首饰也送几件。
一回生二回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搞定了哪位正郎佐郎,就有了进身之阶,再花上三千两,一个正儿八经的县监绝对能选上。
虽然前后总要花一万两,可三年一任县监总能捞个三万吧,绝对不会赔本。
身份也洗白了,钱也能挣到,岂不是美滋滋。
洪大守和林尚沃看金斗吉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算账,好像那都是他亲历的一样,说的天花乱坠,就差贴脸了。
“这怕不是你自己的路子吧?”洪大守眯了下眼睛,看着金斗吉。
“千辛万苦去燕京,不就是图这个。”金斗吉嘿嘿一笑,坦然承认。
“金进士的救荒米钱你舍得让别人去做?”
“这个嘛,我替金老爷干了十多年,统共就那么点儿体己银子存下来,还不如挣个官做。”看洪大守来了兴趣,金斗吉也就豁开了说。
“他能让你走?”
“你们二位看不上经手救荒米那点银钱,可就这铁山的一亩三分地上,几十双上百双眼睛盯着呢,巴不得我赶紧走人。”
“更何况我虽然算是金老爷的家人(私奴婢),但也给他干了这么些年,他也不会放心让我一直干下去,早点求退,也许正和他意。”
“这么说你已经辞了差事?”这下连林尚沃都来了兴趣。
“辞了,金老爷还给了五十两的赏,说我多年辛劳,又把身契放给了我。”
金斗吉脸色有些变化,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几天过的太虚幻。
“你们倒是主仆一场,好聚好散。”
“我原也以为这样,可转天金老爷房里那位良妾的弟弟就挑了我的差,哈哈哈哈哈哈。”
哪怕金斗吉不走,这差事他可能也真的干不长久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找个由头给打落凡尘,而且那时候不仅面子上难看,这些年落的几个钱也有可能尽吐出来。
“以前倒是小瞧了你,还叫你一声金大哥,以后你要是发达了,提携我俩几步。”
洪大守和林尚沃举起酒碗,朝金斗吉敬了个酒。金斗吉也没让,三个人干了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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