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里能有什么大夫?大概连蒙古大夫都算不上。平日里治个头疼脑热还会出问题的大夫,这时候全部抓瞎。
不过还好,没有什么要用三寸长指甲一枚,癞蛤蟆眼皮一钱,四十年土房内蜘蛛一只……………
这种狗屁大夫,也就吃人血馒头的本事,不把人治死就算不错。
最后来了个带着瓜皮小帽,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大夫,先是望诊,再是询问左近昏厥前的情况,然后翻看眼皮,看胸口起伏,最后再号脉。那样子倒是有点名医的姿态,一众大夫隐隐以他为首。
“天来南风起,物燥伤肝,忧思郁结,一时惊惧,以致昏厥。只是静养为宜,老朽开两副安神的汤药,睡前饮下便可。”
虽然说了一通,到起码确诊了闵廷爀屁病没有,就是一哭过头,暂时昏厥而已。这老中医还有点本事啊,洪大守作为随员,当然不用手奉汤药,但是跑腿抓药的事免不了。
老中医说完,闵廷爀很配合的苏醒过来,眼睛就缓缓睁开了。
人没事,皆大欢喜。老中医嘱咐了两句静养二三日即可,便飘飘然离去,带走了一大帮他的同行们。
洪大守去老中医指定的药房里抓药,抓好准备掏钱,陪着过来带路的兵丁拦住了。开口就是记在巡检司衙门账上,年节算总帐。
那个马弁像是个旗兵,舔着个肚子,腰间挎着刀,确实有两分武官的卖相。店里的伙计根本不敢多话,敢跟丘八们废话的,今晚就一顿毒打丢进死巷里。
等洪大守出得药铺的门,那个马弁搓了搓手指。洪大守秒懂,立刻掏出钱袋,取了二百钱给他。那个马弁看洪大守如此聪明机灵,大夸了一番,还表示明年洪大守再来,过朝(屏蔽)鲜门的时候一定给他一个方便。
纵使他吹嘘的天花乱坠,说到底还是马弁,一个马兵而已。能有什么大能耐,还能在过关门的时候给洪大守行方便?
但面上洪大守还是亲亲切切的称呼人家一声大哥,人家也老弟老弟的喊洪大守。就这么几步路,外人看来,洪大守已经傍上了一个旗兵。
把药拿去给杂役们煎煮,洪大守则去拜见闵廷爀。闵廷爀屁事儿没有,半个身子坐起来,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份文书在看着。
这回看到洪大守,闵廷爀的态度倒也没有大转变。他早先就觉得洪大守是有才学的,不过以前只意识到洪大守汉语上的本事,没想到洪大守还有应变的急智。
“坐吧!靠近些。”
“谢过大监。”洪大守搬了个秀墩坐了下来。
“这次指你做随员委实不错,你倒是颇有两分应变啊。”
“大监谬赞,不过是小聪明罢了,还要大监提携。”
“哈哈哈哈,突然想起朴禁卫(担任禁卫大将、工曹判书的朴准源)六年前也出使清国,不知道有没有认下这个女儿。”
洪大守只能陪笑,人家肯定认了女儿没跑啊,不收这个面貌悍恶的女孩做义女,人家凤凰巡检也不肯啊。
然后就听着闵廷爀在那里掰手指,什么弘文馆大提学某某,艺文馆大校某某,大司宪某某,都是他的熟人或者同年,前几年都出使了清国,肯定也收养了这个女孩。他回去要好好嘲笑他们一番,云云。
闲话了一阵,闵廷爀也乏了。洪大守赶忙扶他躺下,顺道就把闵廷爀手里的文书接了过来。
闵廷爀也没在意,就是一封很普通的催促使节团加快行程的文。
“罗禅(此为李朝的专门称呼)国的大鼻鞑子说是已经过了盛京,先去了京师。”
说者随意,听者却有心。洪大守知道大鼻鞑子指得是龙江以北接二连三骚扰清国边境的沙皇俄国哥萨克,渐渐的也就指代了所有俄国人。自然罗禅也就是沙皇俄国的名字,这大约来自于蒙语。
“可是俄罗斯的使节团?”洪大守确认了一句。
“是,早我们三日过了盛京。”
与什么西班牙葡萄牙之类的译名不同,俄罗斯在乾隆朝钦定四库全书中已经定名,不仅是官方,连民间的晋商也称沙皇俄国为俄罗斯国或者俄罗斯汗国。
至于俄罗斯的使团既可称之为使节团,也可称之为宗教团。
康熙年间中俄雅克萨、尼布楚等战,前后俘虏了上百名俄罗斯人。这些人被编入镶黄旗满洲,由于他们的东正教信仰,康熙就赐了一座关帝庙给他们改建成东正教堂使用。
后经协商,沙俄开始派遣兼具有常驻外交使节团功能的东正教牧师团,去往燕京,担任两国之间的沟通桥梁。
一直到1858年之前,大约每十年就会由沙皇亲自指定数名人员前往燕京,前后共有十三批,大多由一名东正教的司祭担任主使。陪同的人中往往有大量的间谍,当然也有各种技师。
这一次的则更加不同,由于清国一直试图让沙俄进入朝贡体系。可这当然是异想天开的梦呓,沙俄肯定不会答应。
但不答应归不答应,和清国贸易的好处不占白不占。按清会典的说法是,每次可以来二百人,最多三年一贡,许滞留燕京八十日。
所以这次来的沙俄使节团人数规模很大,正好又恰逢嘉庆实际上亲政开始(十全老人去年蹬腿了),以及册立钮钴禄氏皇后的大事。盛京将军自然催他们赶快上路,早点去燕京给嘉庆长脸,让他多体会几天万国来朝的快感。
这边厢也就催李朝使节团赶紧跟上,不要误了时间,没赶上皇后的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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