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体根本动不了。
在嗡嗡嗡嗡更严重的耳鸣之中,我辨别出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个人,穿过了一片人海,对着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有人在大吼大叫,有人在窃窃私语,场面一片大乱。
那个发出脚步声的人冲到了我面前。
我忽然猜测,也许他跟商店街西头的老鞋匠一样,是个扁平足。
怎么想起老鞋匠来了?
我听说,人在死的时候,脑子里会走马观花,出现这一生忘却,或者没忘却的记忆,这叫“走马灯”现象。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一股子药香冲到了我面前,这个药香跟白藿香的味道区别很大——白藿香的味道清新上微微带着几分苦涩,这个人的药香好比陈年的烟袋油子,熏得让人想流眼泪。
一只手在我脑袋上顶了一下,我瞬间觉得解脱了。
那种难以表述的苦楚,终于告一段落。
很想就这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好,我强迫着自己清醒过来,可这不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江采萍和金毛怎么样了?
厌胜门和天师府会不会还有其他争端?
那个五灵锦——又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后面的人,又到底是谁?
这些疑问顶了上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露出了黄二白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面还沾着很多草屑,好像刚从马房里钻出来一样。
他瞅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身体都这样了,还有这个精神头——你还真不是什么平常人。”
刚才摁在我头上那一下,好似一针麻药,痛苦减轻,耳鸣的声音消退,我能听见了。
我连忙说道:“我的金毛,和我的……”
舌头都像是有千斤重!
黄二白连忙说道:“你放心吧——你的犼,和鬼仙,虽然伤的厉害,不过,有老头儿我在,都没事。”
我这才看到,江采萍重新进到了那个黑袋子里,金毛身上包了一层淤泥一样的东西,脏兮兮跟个流浪狗一样,又睡着了。
心头的千斤巨石终于落了地。
程星河抱着胳膊,也松了口气:“真是七星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还以为这次要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送你大爷。
大潘咳嗽了一声,眼睛直往李茂昌那看。
我则立马冲着五灵锦那看过去,可隔着那么多人,看不到。
我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全给拨开!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李茂昌。
他脸色也不好看,但是脖子上出现了一绺的金针——估计也是刚让黄二白给抢救过来。
而他对着那边一摆手,已经有很多武先生过去,把五灵锦给围住了。
只是,那些武先生看着五灵锦,也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位,可是传说之中的仙人。
行业里神话一样的存在。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仙人”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实在也是没法理解。
而李茂昌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个很和煦的笑容:“这一次,多谢你了。”
他的笑容,跟秋后的日头一样,让人心里发暖。
我也想对他笑——还是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而其他的天师,和厌胜门的人,看到了地上那么多戴面具的,也都莫名其妙,程星河也嘀咕了起来:“这帮王八蛋是怎么回事儿,是我常识不够,三清盛会还能当万圣节过呢?”
这会儿师父也被人给搀扶起来了,盯着那一地戴面具的,厉声说道:“给我把那个人的面具摘下来!”
师父指着的,是其中一个戴着李天王面具的。
秀女过去就把面具给摘下来了。
底下露出了一张很年轻的脸。
不过,一看清了那张脸,年轻的都没什么反应,倒是几个七十往上的吸了口凉气。
师父嘿嘿一笑:“我看着他的手就眼熟——想不到,还真是这个老东西。”
老东西?可那张脸,也就二十出头。
何有深也吐了口气:“没错,我之前也看出来了——这老小子,竟然还活着。”
这一下,把剩下的人说的满头雾水:“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倒是也看出来,那个人的手确实很有特色——一个男人,却留着一手尖锐的长指甲,跟梅超风似的。
甚至那指甲上,还有凤仙花汁水的痕迹,看上去不伦不类。
程星河一拍大腿:“我也眼熟,七星你看出来了没有,这跟哑巴兰他祖爷爷的手差不离。”
鬼语梁喘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兰家阴阳身,这是千指宋家人。”
千指宋?没听说过啊!
师父显然也看出来了我的想法,答道:“你们年轻一辈的,没听说过也正常,他们这一家子,在行当里,已经消失了二十来年了。”
原来,这个千指宋也是武先生的名宿,以这指甲出名——一出手,快的眼花缭乱,行尸身上能被打出数不清的窟窿。
好些人以为他们家人手指头跟千手观音一样多,所以得了外号,叫千手宋。
可后来他们家凋敝了,人都死绝了,这一门绝学,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鬼语梁喃喃说道:“这个人,叫宋明亮——二十多年前上了秦岭,就没下来过,想不到,在这里重逢了。”
大潘一瞪眼:“可他看上去……”
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按理说,那个时候,还没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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