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佐愣了半晌,笑了笑,道:“李师姐,我来看你了。”
李十二望着顾佐怔怔良久,终于移步而入。
杜子美、郑虔和魏君乍见李十二本尊,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各自起身,在旁紧张得手足无措。
李十二来到顾佐身边,望向对面的帘幕之处,片刻后板着脸道:“走,我带你去见见。”
顾佐不明所以:“啊?”
李十二冲对面努了努嘴:“见虢国夫人啊。”
顾佐眼前一亮:“可以吗?”
李十二刚才板着的脸忽然微笑起来:“当然。”
顾佐毫不犹豫:“走!”
李十二笑容更甚,果断出了包间,在前领路,一路经过各处时,引来络绎不绝的惊呼声:“十二娘……”
李十二理也不理,越走越快,直接来到虢国夫人的包间外,向守在门外的一名杨府供奉道:“小女子李十二,特来拜望夫人。”
无需那供奉通传,里面的人已经听见了,当即笑着邀请:“十二娘,快进来!”
李十二回头招呼顾佐:“进来……”却见顾佐拽着一人的胳膊,正往这边拖,不由愕然:“这是……”
顾佐回道:“这是杜……子美兄,别墨迹了……”
李十二咬牙进去,顾佐拖着杜子美也跟了进去,可怜杜子美如今只是个筑基前期,又几无斗法经验,哪里扛得过顾佐,被顾佐生拉硬拽扯了进去。
进去之后,杜子美似乎认命了,不再挣扎,垂头肃立于顾佐身边。等李十二介绍完了,顾佐上前施礼:“怀仙馆顾佐,见过夫人。”
虢国夫人看看李十二,又看看顾佐,掩嘴轻笑:“请顾馆主入座。”
李十二早已坐在虢国夫人身边,道:“我这位师弟久闻夫人大名,早欲一见,今日正逢其时,便冒昧带了过来,还望夫人海涵。”
虢国夫人打量着顾佐道:“哪里有什么大名,让顾馆主见笑了。顾馆主一直在京中么?怎的以前没听十二娘说过?”
顾佐回道:“顾某昨日刚刚入京,今日便得见夫人,真乃三生有幸。”伸脚踩了踩旁边的杜子美,杜子美这才躬身见礼。
顾佐见他屁都放不出来半个,也是替他捉急,干脆挑明:“这是我友子美兄,子美兄……额……”再次出手拽了拽杜子美,心说机会都给你了,你倒是展露一下啊,不是很能作诗吗?赶紧来一首啊!
这一拽,终于把杜子美拽醒了,杜子美拜见了虢国夫人,从怀中掏出三份文卷,向虢国夫人道:“前闻陛下郊庙大典,杜某不才,愿上朝献太清宫、朝享太庙、有事于南郊等三赋以闻。惶恐顿首,望夫人不辞劳牍。”
李十二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重新回到了云淡风轻的模样。顾佐则啼笑皆非,心道原来是自己龌龊了,把人想歪了,杜子美是为了投卷干谒,请托虢国夫人的门路。
啼笑之余,又有些悲哀,虢国夫人是什么名声,顾佐还是有些了解的,以杜子美的心气,居然走到了这一步,向虢国夫人投卷,可以说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虢国夫人脸上笑容未变,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摇着团扇道:“其实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管得了这些事,且又诗书浅陋,你行卷于我,岂非走错了门路?”
指了指身旁一位贵妇:“眼前不就坐着一尊大神?这是韦氏,彭城郡公官拜尚书右丞,最是文章锦绣,你不拜她反来拜我,不是本末倒置吗?”
那贵妇陪笑:“满长安谁不知道,任谁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夫人一句话。”
杜子美只是低着头,双手捧卷,一语不发,顾佐能理解他憋屈的心态,但也忍不住摇头,这第一步都迈出来了,又何必因为惜身而吝惜第二步?科举不成则投卷,投卷不成则攀附,这本就是当下读书人上进的门路,哪怕心中不愿,也等做了官再说不是么?
老实说,杜子美和顾佐委实关系不大,至今不过是同席之缘,而且顾佐压根儿没想过对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回报,印象中他后来还是做官了,但很不得意,以其穷困潦倒的一生,也谈不上有什么能力给自己回报,帮他实在没什么好处可言。
但千百般理由也绕不过一句话——他是杜子美啊!
想了想,忍痛从怀中取出刚才杜子美写的半阙诗句,双手呈上道:“适才我李师姐舞剑,子美兄顷刻间得诗十二句,才华横溢可见一斑,还请夫人过目。”
由他呈上,自是和杜子美待遇不同,虢国夫人看了看李十二,笑着点了点头,让身边侍女收了。
顾佐又追了一句:“子美大才,夫人一望而知。”
虢国夫人眉梢一挑,从侍女手中接过来,略略展开,只见里面夹着五张百贯的大额飞票。
五百贯虽说只及她今日观舞赏赐出去的三分之一,但也的确不少了,更重要的是,如此投卷,才符合她的规矩。
当下将诗抄交给身边侍女:“念来听听。”
那侍女当场诵读起来,诵罢,虢国夫人和韦氏都赞好,李十二也欠身向杜子美道了个谢。
杜子美终于开口了,却道:“不敢,怀仙启了前两句,方有后文。”
顾佐哀叹,暗道子美兄你真不想说话就干脆一句都别说行么?这是在为你干谒行卷呢啊。口中道:“抛砖引玉,抛砖引玉。”
为免被人要求当场赋诗,还将自己题记“顾怀仙到此一游”的糗事拿出来说嘴,惹的虢国夫人和韦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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