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显宗入营后,见到辕门前所悬挂那几十颗首级,心里也是惊了一惊,待前来迎接的中军将士稍作解释,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听到雍王殿下竟然召集陌生将士入直中军,杨显宗还是暗觉不妥,特别在行至中军大帐外时,见到帐外已经有一些陌生的将士们在此值守。
所以入帐后还没来得及讲述西京见闻,他便先开口说道:“殿下召外军内拱,或收抚顾军心之效,但也让殿下安危立于莫测。如今已非国朝创业同心同欲之时,营士未必能够深刻领悟殿下恩义所施,殿下安危为重,还是不可轻慢啊!”
杨显宗所言倒也不无道理,李潼终究不是他太爷爷那种创业之主,与诸军将士们少了那种共同奋斗的情义。与其打感情牌的收买人心,不如完善制度。
不过他这一波树立军威杀得实在有点狠,如果不作补救,不免就过犹不及、动摇军心。
对于杨显宗的劝告,李潼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笑着讲起刚才所接见的那个果毅张拙的告密言行。
他本身的起点太高,与中下层将士们很难培养出那种共同成长、共同奋斗的情义,但故衣社的存在确是另一个切入点,起码能够在心理上拉近与这些关内将士们的距离,又不至于乱了尊卑。
当听到故衣社的影响在眼下大军中都渗透极深,杨显宗也是忍不住的笑逐颜开,并颇有几分自豪道:“过往数年,故衣社在关内发展的确迅猛。哪怕没有皇命遣使,殿下仁恩惠及庶卒寒士,振臂一呼,关中群义必响应如云!”
说话间,他又建议道:“除那张拙之外,关内新聚之军必也不乏故衣社徒。不如由卑职联络那些社徒们,稍透事机,引入中军之内,既能收拢军心,也能保证殿下安全不受危及?”
“这点先不谈,说一说西京什么情况吧。”
这一念头也在李潼脑海中闪过,不过他在想了想之后,还是不打算显露出他乃是故衣社社首这一身份。
故衣社终究不属于制度之内的力量,一旦他这一身份泄露出来,很难通过律令的形式对社众的行为进行约束。
如今故衣社社众几十万人,他也不会想当然就觉得这些人全是尚义无私。如果那些人仗着他雍王的权势横行乡里,乃至于抗拒地方官府的管束,则就实在不好处理。
像今天这样直接砍掉几十名将校脑袋,那是因为本身就有着军令作为依凭。但故衣社本身对社众们的行为管束还不够周全,仍要仰仗来自道德层面的约束,如果在故衣社中也这么威刑慑众,引起极大的惶恐与骚乱那是必然的。
杨显宗闻言后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将李阳那里得来的资讯以及自己见闻讲述一番,同时又递上了苏约所整理的情报。
“西京居然是这种情况……”
李潼听着听着,眉头也隐隐皱了起来,他本来还以为西京这场动乱,故衣社即便不是主导,应该也掌握了极大的引导权,现在看来,西京局面远比他想象中要出来,当中绝大多数应该已经赶往神都去了。
毕竟眼下神都才是时局大势真正的中心所在,只有在神都时局中掌握到话语权,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留守乡土的,要么是才器不足,要么是资望不够,都不能很好的将局面给控制起来。
西京城这场动乱,本质上来说还是一次突发事件,从动乱爆发到现在都还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动乱中会形成一定的秩序,涌现出一些人物出来,但眼下火候明显还不够。
苏约在文书中也说了,主要聚集在城东那些勋贵人家们,已经渐渐有了一些联防的苗头。如果接下来仍然没有外力进行干涉,很有可能这些勋贵世家们就会组织家丁攻出坊区,逐步的将那些乱民们驱逐出城,或者就地镇压。
但眼下所困,就是这些勋贵们并没有什么号令诸家的资望之选,所以力量才迟迟没有整合起来。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大家同属一个阶层,祖上都阔过,我又凭啥听你的?
彼此不服,而且本身的利益还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没有足够的动机让他们可以彻底的抱成一团。毕竟武则天这些年的分化与打压,效果也不是虚的,那些有资格统合各家的头面门户已经日渐式微。
这一点,早在李潼去年还在西京的时候就有深刻感受,如果关陇勋贵们随随便便就能拧成一根绳、不分彼此,那么他搞窦家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从这一点而言,西京眼下这种混乱对李潼而言也算是比较有利的。特别是李阳等人能够随机应变,主动约束故衣社众不要参与闹乱,使得乱民们也乏于整合,虽然搅乱了秩序,但又没有给关陇勋贵们施加太大的压力,这对之后将故衣社洗白收编也是有利的。
这么想着,李潼心里很快就勾勒出一个定乱的大体计划,他并不打算直接将大军推进到西京城下,如果摆出的气势过于雄壮,这会让西京城里那些勋贵们心惊之下、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并不利于之后的分化拉拢,各个击破。
至于那些闹乱的民众们,解决起来其实很简单,他们无非是生计所迫,可能里面也隐藏着一些野心家,但起码现在还不成势力,只要能够提供一些生存保障,短时间内就能瓦解大部分的乱民。
想了想之后,李潼下令将李湛唤来,吩咐他道:“明日一早,你先引一千骑卒往西京去,走访京中勋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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