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袖抬手,掌间如有握笔,于身前虚画而下。
先是一撇一捺,为一“乂”字。
这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字,才一画出,便有两道大河般的雪白之脉流淌身前,相互交错,如两道泱泱剑气凭空起。
云海之中,那漆黑的头骨犄角转动,指向了国师所在的方向。
它没有具体的意识,但是有对危险极为敏锐的感知。
“乂”字剑气斩出。
那是国运凝成的实质,整片浩大云海缓缓分裂,似被刀割过的白纸,形成一个巨大的乂字,笼罩在皇城的上空。
云海间的头颅正好处在笔画的交界处。
它的一对犄角尖端被斩去,化作实质的灵气慢慢消散。
吞灵者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它的身体尚处于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而此刻勃然大怒间,他加快了那庞大身躯的扭动,如胎儿离开母体一般,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国师长长叹息。
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棘手啊……
哪怕倾尽全力,也只能为赵襄儿拖一点时间罢了,也不知道稍后她乘朱雀归来,能不能抵挡得住。
但这都是身后事了。
他开始写第二个字。
那个字的笔画原本方方正正,唯有最后两笔,亦是飘逸至极的一撇一捺。
那是一个“走”字。
“走”与“乂”连起来便是赵。
笔画颠倒的赵。
这是他穷尽一生,在最后的关头,才道心真正契合的一字,所以整个国的国运也在此刻落到了他的身上。
“可惜依旧不够完美,希望将来襄儿,可以写出更恢弘瑰丽的字来……”
老人的叹息声在城中回荡。
走字一出,没有滔滔国运聚成的水,也没有凛冽剑气凝成的光,那就像是一缕轻柔的风,一朵平淡而翩然的云,也是主人不悦,请客出门时的一个简单的手势。
吞灵者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它不停地搅动着云海,身形却也一点点向后退去,哀嚎声中似有不甘与愤怒。
那漆黑的头颅缓缓消失,云海渐渐合拢,但若是透过云海,便能看见那裂开的虚境中,吞灵者身体虽一点点向后,双手却依旧死死地扒着裂缝的两端,只要等这个蕴含天地真意的“走”字散去,它便可以再卷土重来。
而九灵台上,枯坐的老人已七窍生烟,盍然而逝。
那个赵字用尽了他毕身的力气。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真正击退吞灵者,他所做的,只是延缓时间,在赵襄儿归来之前,保住那九灵,那是即将凝入赵襄儿道心的后天之灵。
一道火焰自老人身上燃起。
那是真正的凤火。
在老人写出最后一个字之后,凤火燎身,可惜不是涅槃,只是送行。
……
云海中,随着吞灵者的暂退,那游窜的九灵终于暂时安定了下来。
国师的死去它们亦有所感应,发出一声声尚且弱小的悲鸣。
天云开裂,一声朱雀唳鸣盖过了一切。
那朱雀的背脊上,一袭黑衣的少女依旧盘膝而坐,只是犹若只剩空壳。
她的外表没什么变化,此刻紫府气海却已是千疮百孔。
那是三千道溪流冲刷过身体留下的痕迹。
为了铸造一栋更高的大厦,总要先拆去原本的小楼。
等她彻底结灵再以数年岁月修复之后,那紫府气海定是蔚为壮观的景象,只是如今,她的内心脆弱得像是一块打磨得极薄的玻璃,尚有不慎便会支离破碎。
流火滚过九灵台的上空,朱雀神像消散天际,赵襄儿身影轻盈落地,而国师早已在神火中化灰而散。
先生与学生终究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赵襄儿伫立良久,深深一礼,随后她抬起头,望着那片云海。
此刻,她手中的古卷已然烧得只剩下最后几页了。
而随着她的到来,游荡在云海间的九灵开始聚拢,它们糅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只完整的生灵。
那灵芝般的灵是脖子,尖长海螺般的是喙,尖锐戟矛般的是爪子,风筝般的是翅膀,形如羽蛇的是一条条长长的尾羽……
九灵聚合,所有的光彩自它们身上褪去,变得一片漆黑。
那是一只没有一点颜色的大鸟,仿佛所有的光线落到它的身上都被吸收了一般。
此刻在天幕间盘旋,更像是一片皮影戏上投下的生动阴影。
那是她的后天之灵。
……
最后几页古卷即将毁去,赵襄儿将它放置在了身前,后退了三步,凝神等待。
古卷之中,宁长久与宁小龄额头相抵,宁小龄的妖性渐渐退去,那刺穿他胸口的尖锐利爪也渐渐缩小,只留下几个还未弥合的血洞。
宁长久嘴角的血水已经干涸,他双目微微涣散,却死死地盯着前方,手臂因为僵硬发麻几乎已使不上力气。
而那雪狐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宁长久拽了出来。
而它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宁长久的手臂,两排极深的齿痕之下,肌肉撕裂,血水不止,只是没有宁小龄的身体作为依托,她的力量也弱了不少。
宁长久曾经说过,自己擅长垂钓。
什么是垂钓?
二师兄曾与他说,哪怕是再强大的鱼类,只要被拉扯上岸,一身力气无处施展,便是任人宰割而已,哪怕无人宰割,曝晒一日,也成可口鱼干了。
如今这头雪狐没有紫府气海作为依托,又被那不知来路的树枝搅烂了许多躯体,一身神通失了大半,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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