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大中和陈九畴之间的是非曲直,朱由校不能一语而断,按旧例要交付部议,再做复疏。
很神奇的是,部院复议结论一边倒的都认为陈九畴论人失实。
尤其是以赵南星为首的吏部和都察院,不少人在复疏中都称魏大中品行高厚如山,陈九畴说他以师生之谊,朦胧滥推,纯属无稽、污蔑之笑谈。
赵南星其后并上奏疏,力挺魏大中,称:“陈九畴此举居心叵测,妄图让君子不得同道为朋。
如此一来,贤德之人均惶惶不可终日,吏部也不能再为国举贤!
陈九畴无风起波,意在将满朝群贤一网打尽。其本该严加惩戒,念皇上优容言官,请姑置之,以鼓励敢于上疏言事之风。”
皇帝神态愈看愈冷,竟猛然打了个寒噤。
今日气候适宜,气温转暖,宫人们穿着普遍都不多,皇帝为何会如此?
王朝辅见皇帝神态愈显冷淡,心下惶然,连忙上前体贴地为他披上大髦。
朱由校心情燥郁,不想动弹,只是轻“嗯”一声,伸手紧了紧衣襟。
屏风之后的都人收拾了暖阁,步履小心地走出来,却依旧惊动了闭眼沉思的皇帝。
“陛下恕罪啊…”
尘埃在西暖阁内飞扬、飘落,归处无定,唯有抖着身子求饶的都人,方能让朱由校心中兴起一丝慰藉。
“滚。”
一声落下,都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逃出了西暖阁。
......
赵南星这份饱含威胁意味的奏疏,还只是开始。
东林党人在其后纷纷上疏,极尽所能为魏大中、谢应祥开脱,不吝溢美之词,对陈九畴则大加诋毁、驳斥,欲除之而后快。
陈九畴自然不甘于此,数度上疏为自己抗辩。
其实,朝中官员都知道,这次东林党人真的是在强词夺理,无事生非。
朝廷部议,都察院、吏部与阉党各执一词,按照以往,这又是一次拖延数日的大议。
然而这回,因为都察院、吏部皆由赵南星主持,流程进行得比往日快了太多。
快到什么地步?
前日开始复议,两日不到居然议完了,赵南星就连奏疏也上完了,这等速度,便是普通百姓从京报上看见,也有一种东林党抱成团,主导复议的感觉。
民间顿起言论,都说这次复议更像是东林党内部的议论,走个过场。
魏忠贤与王朝辅见了一面,知道这天西暖阁里皇帝的郁郁寡欢,当时就明白,皇帝这是动气了。
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这股龙兴怕就要震到自己头上了。
他即找来魏广微、顾秉谦等魏党骨干,言语之间,授意他们发动各自党羽下死手。
魏忠贤这边意思一出,魏党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意图置东林于死地。
现在,事情越闹越大,就连魏忠贤的目标也变了。
阉党的奏疏比东林党人只多不少,他们不能主持复议,但却可以把持朝政,让东林党说不出话来。
那具体如何操作?
很简单,曾作为东林党重臣的陈九畴、魏广微先牵头,该上疏的上疏,该到民间宣传的就潜伏在民间。
将此回复议的细枝末节和盘托出,曝光于大众。
阉党的那些破事就算见光了,也只会名声更臭,可一直竖立清流人设的东林党们一旦见光,必死无疑。
魏广微和陈九畴曾是东林重臣,两人各拟了一份奏疏,将复议和东林党各大臣之间的关系,说了个通透,爆了无数猛料。
其中的重点对象,是魏大中。
魏大中是谢应祥的老师,所以才会与赵南星等东林党人极力推举后者任宁夏巡抚,这是其一。
奏疏里,魏广微又指出,魏大中嘴上没个把门的,常说一句话:
“吾少时家酷贫,以自学为生员,因才能而得景逸先生赏识,并拜其为师。”
这话中的景逸先生,就是高攀龙。
魏大中以此为殊荣,东林党人也吹的邪乎,乍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魏广微以自身的会试经历,继续往深扒。
万历四十四年,已经四十一岁的魏大中总算进士及第,就这,东林党人还把他吹成了大器晚成…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魏大中真如他所说,靠自学成为生员,然后被高攀龙看重,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小神童了,怎么考个进士还这么费劲。
再一看当时的会试是谁主持,就能说得通了。
没被人,就是高攀龙和赵南星!
在这之后,魏大中一路平步青云的仕途,也就并不是很奇怪。
还不只魏大中一个人是能扒出来的,很多所谓的大贤,早年仕途出身,都是细思极恐!
这只是魏广微说的,陈九畴也有新戏。
魏大中的老师高攀龙,早年做过赵南星的门生,而赵南星其实和那个江嘉县令谢应祥,也有书信往来。
东林党里边的道道很乱,但有迹可循。
这些魏忠贤不是不知道,他早摸的一清二楚,可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一是证据不足,舆论也没全在自己手里,二就是时机不成熟,说出来也没用。
对付东林党,棋要一步一步的下。
本来这回,魏忠贤只是想用魏广微打击魏大中一番,把宁夏巡抚这个位子抢到手。
可这事坏就坏在赵南星和魏大中这两个人。
赵南星就不说了,兼署都察院以后越来越飘,魏忠贤自问都撵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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