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高姓?”
前往湖心亭的去处上,一名穿金戴银、富商打扮模样的胖子,拦住了正四处张望的一个男人。
闻言,孙传庭上下大量一番拦住自己去路的这个胖子,心下好笑,却也是笑呵呵拱手道:
“姓孙。”
“嘶…,莫非是,苏州府孙家的公子?”
这胖子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本地有什么姓孙的大户,但是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毫不知情,还是信口胡诌了一个。
孙传庭倒没看出来他是编的,本来也并非是江南人士,对本地的大户都不甚熟悉,更别提什么苏州府的孙公子了。
不过带兵久了,走在一众大户人家之中,孙传庭倒也有种令人一眼就能见到的自信在身上。
或许,这胖子就是根据这个觉得孙传庭并非闲人,所以才来搭讪的吧!
“是有些渊源…”
孙传庭呵呵一笑,并不打算在这胖子身上浪费时间,今日来这里不是赴宴,是来讨债的!
想到这里,孙传庭扔下胖子,自顾自向前走了。
孙传庭这般态度,反令胖商人觉得自己之前猜测八九不离十,可能这姓孙的真是苏州府的大户子弟。
不然看见自己,不可能是这个爱搭不稀理儿的态度!
他忙上前几步,拦住孙传庭,笑呵呵道:
“别急着走呀!”
“孙公子,敢问您家是做的什么行当,在下姓褚名卫,府上不说有万贯家财,也还是小有资本的。”
闻言,孙传庭停下了脚步,问:
“哦——?”
“敢问褚老爷府上是做什么生意的?”
听见这个,褚卫呵呵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呛得连咳几声,望向湖心亭,道:
“与他一样,在这大灾之年,从各地向灾区倒卖粮食!”
闻言,孙传庭眼眸一紧,面色不动,心中却已经将这些大发国难财,心中毫无家、国观念的奸商,骂了个体无完肤。
“如今这年头,倒卖粮食才是最赚钱的吧?”孙传庭冷笑。
“唉!”褚卫却是并没注意孙传庭方才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叹气说道:
“我只是往灾区倒卖粮食,借机小赚一笔,孙公子,你说说,这是人之常情吧?”
“咱做商人的,不为了自己的腰包,可就要给饿死了。”
“可这姓蔡的却还不仅如此,他向关外卖粮,去岁辽地建虏的饥荒,姓蔡的出了不少力。”
听到这里,孙传庭暗自攥紧了拳头,起了杀心。
自万历末年来,全国各地,各种大小地震,大小饥荒层出不穷,朝廷动作再快,也还是斗不过苍天。
朝廷能将一次三省大震处理好,可还没等你从这样大的灾难之中缓过劲儿来,转眼间,山东大震、陕西大震,山西大震接踵而至。
朝廷的人力、物资都有限,经过万历年三大征的损耗,已经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各地的灾祸谁知道是不是刚开始?
如果后面,这样的天灾人祸没有改观,反而愈演愈烈,孙传庭估计,最多五年,中原各地,就要出现饿殍遍野、饥民成群的情况。
朝廷现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辽东持续大战,每年的损耗都无以估量,中原地区每隔几月,还要来上一次天灾人祸。
这样下去,官军疲于奔命,早晚会瓦解,各地官府也会变得徒有其名,根本约束不住地方。
一旦达到那个地步,百姓、可就要聚众造反了!
相对这些给关外输送钱粮马兵的奸贼来说,如褚卫这些加价运粮的商人,倒还存有一丝良知,并没有触碰到那最后一丝底线。
所谓有了对比,方才知眼前。
现在的孙传庭,再去看圆滚滚的褚卫,倒是顺眼不少。
看着孙传庭自顾自离开,褚卫伸出手唤道:“哎,孙公子,你还没告诉我,您府上是做什么生意的?”
听这话,踏上浮桥的孙传庭脚上一顿,道:
“杀人越货!”
听这话,胖子褚卫自然是不信的,他只当这是个玩笑话,如此富有书卷气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真是个奇人。”
他摇摇头,自顾自去寻别的富商混眼熟去了。
......
湖心亭中,正有名琴奏乐,丫鬟、家仆来往侍奉。
五位跺一跺脚,整个杭州府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正开怀大笑的互相闲聊,灵璧候汤国祚起身,敬酒道:
“来,蔡老爷六十大寿,我代表勋臣子弟,敬你一杯!”
汤国祚可不敢怠慢这姓蔡的。
日后到处吃喝玩乐、强抢民女什么的,还得靠如蔡府这种大户人家互通有无,上下打点,瞒天过海。
汤国祚这样的勋臣子弟,还有蔡府这样的大户豪商,还有余杭知府何世柏这样的地方上官府代表人物,早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桌上这五人,不过是江南财阀集团一个再小不过的缩影罢了。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个人还兜不住,可是五个各方面都有权有势的人凑在一起,有哪个御史、干吏敢去招惹?
当官的都是自扫门前雪,小民呢,就算把状词递进了知府衙门、巡抚衙门,多也是杳无音讯。
甚至,还可能找致杀身之祸,这就是财阀集团的厉害之处!
官府动不得,朝廷就能随便去动他们吗?
这些人都是牵一发动全身,除非朝廷不顾影响,皇帝本人拥有极大的威严决心、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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