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家班唱罢一曲,戏班停板,笛师停笛,笙师也缓缓放下了玉笙。
食客们来来去去,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起先打赏千金那豪客仍用如醉的眼睛望着台上,叹了口气,叫道:
“秒!真是太妙了!”
“查家班的功力堪称是这凤阳一绝,声情并茂、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啊!”
饰演戏中人那女子从台上起身,也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使劲儿地打量这人,不知拿什么话感谢才好。
她还没出声,却见这豪客甩甩手,就这么走了。
“真是个怪人呢…”
这边查家班热闹非凡,那边的月明楼也不错,只不过看上去,就好像是上层社会和底层社会的区别。
在这里的,都是富有学问的fēng_liú雅士,奇异高才。
远远走来两个糙汉,年轻力壮,身后都背着篮筐,显然都是来操办年货的,毕竟已经到了天启二年的年底,要提前准备。
两个人在月明楼外的夜市上来回转悠,先到咸鱼场去采购几条咸鱼,然后到花炮棚里逛了半天,这儿买几种,那儿买几样。
最后,俩人乐颠颠的停在了月明楼外。
他们望着里头,发现了许多衣着鲜艳、载歌载舞的女子,还有一袭青衣,正手持折扇吟诗作赋的士子,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月明楼里头的风花雪月,与他们一门之隔,却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人叹了口气,道:
“走吧,去查家楼,点上壶小酒,再蹭上一班戏。”
另一人显然不同意,硬拽着要走这人,就要进月明楼看看,两人还没等进去,就被盯着他们半天的小厮喊住。
“干什么的!到哪儿去!”
“这月明楼,也是你们能进的地儿?…这里没有你们要买的年货,到外头去吧!”
两人一愣,黑色的眼睛一闪,其中一人跳着脚道:
“怎么,进都不许进吗?”
又有一小厮走过来,与门口那厮聊了几句,然后上前拍拍其中一汉子的肩膀,指着里头:
“你看。”
“里边的人,要么是大户公子,要么是达官贵人,还有那帮作诗谈笑的,也尽是些有功名的,你哪个都惹不起。”
“听我一句劝,去查家楼听听戏得了。”
月明楼内斗文的气氛正热烈,没人注意到被拦在门口那两个神情尴尬的背筐糙汉。
轻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一个穿着白色素衣,腰间悬着宝剑的年轻人,停在了三人身后。
那小厮看见是位风度翩翩、绣衣楚楚的公子停在眼前,忙扔下那俩糙汉,小跑着上前去。
被迎入门内的公子,行走之间,步履从容,身后还跟着三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见就是哪户的富家公子。
小厮没敢多问,只管点头哈腰将他送进去了事,毕竟皇帝一来中都,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都跟着来了。
这公子走了几步,却忽然回头,冲他道:
“这两人在月明楼的一切开销,朕…我请了。”
语落,一名跟在身后的汉子,扔出了块银锭,然后快步跟他上了二楼,小厮将银锭拿在手上,心中倒也奇怪。
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人都有。
闲着钱多?
......
月明楼二楼的一雅间内,正聚着几名衣冠楚楚,神色慌张的达官显贵,凤阳知府、宿州知州、凤阳巡抚,都在。
桌上摆着头等点心,一笼水晶小包,一碟鸡茸虾仁酥饺,还有一盘两面黄的芝麻小烧饼,小厮正走进来,端上一大碟酱牛肉。
“陛下为什么要来凤阳?”
说话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年纪至少在四十岁以上的男人,正是凤阳本地的父母官,知府颜容暄。
“谁知道呢,前些日子,京里风声鹤唳,许多大人都不敢往外报信,皇上留在凤阳,怕是和上次宿州闹灾的事有关。”
宿州知州陈康卫说完话,也是冷哼一声:
巡抚凤阳等处的周义在这里官阶是最大的,他本想说两句,但是见到这两位心情似乎都不怎么样,也就没有吭声。
楼下愈是热闹,他们的心情也就愈发变得起身,来到窗边,望着深夜时仍旧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凤阳城,道:
“这个时候,诸位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刘老爷、赵老爷、周老爷,都是本地的大户,那些银款的事儿,他们也都有份,把他们也拉上,防患于未然嘛!”
“看看、看看!”颜容暄嚷道:
“还得是周巡抚出马,不然就只有抹黑等死的份儿啊!”
话音刚落,站在窗边的周义便就皱紧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指着前方,道:
“那边,怎么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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