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弼连忙走进府中,顺着石板路一直走,很快就来到了往日待客的侯府内花厅。
见到眼前场景,他喉头一哽,沉着脸站在门前,说不出话来。
张玉身旁放着本书,怀里仍然抱着他与朱国弼的婴孩,正满脸戒备的望着眼前一名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
不用问,这就是如今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手下的几大虎将之一,南直隶总督办田尔耕。
“侯爷回来了,不是抱恙吗?”
“病好了?”
“好的可真快。”
田尔耕自顾自的喃喃着,连头也没抬,拿起张玉身边的那本书,嗬嗬冷笑一声:
“这是本玉台新咏,张夫人莫非喜欢梁朝?”
“这可真是一本好书…喜欢梁朝,如今却是大明朝廷的天下,啧啧啧…张夫人,您是安的什么心哪?”
说着,他转头盯了朱国弼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朱国弼向来知道这些锦衣卫罗织罪名的能耐,这本女性读物,再叫他说下去,就要变成谋反作乱的邪书了。
他制止住想要上前强行赶人的家仆,走进厅内,面无表情道:
“田都督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来我府上,这也太不给我这个朝廷的抚宁候一点薄面了吧?”
“别别别,我哪儿敢啊——!”
“您是侯爷,小的是谁,不过是给陛下办事的一条狗罢了。”
田尔耕连忙起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见丝毫的羞耻,直令朱国弼汗颜,不久,又听他诚惶诚恐地道:
“小人这次来,是奉了当今陛下的谕旨,给抚宁侯爷带点儿东西。”
说完,他取出一份明黄色卷轴包裹的卷纸。
见状,朱国弼与张玉对视一眼,皆以为这是圣旨,心中就如五雷轰顶。
难道天启皇帝直接下旨了?
“侯爷和夫人别紧张啊,这、这不是圣旨…”田尔耕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上前作势欲要搀扶,一边道:
“这是陛下跟前儿的乾清宫管事牌子王公公,在御前写了一副名帖,陛下说体态端严,叫小人给拿到侯爷府上看看。”
名帖,太监写的?
朱国弼厌恶地甩开田尔耕的手,见后者竟没有丝毫尴尬之情,反倒在那嘿嘿地笑着,心中了一会,笑道:
“抚宁候有钱啊!”
“这庭园,好一副山水图,就算比不上陛下的皇家园林,也就是仅次于京师的亲王府了!”
朱国弼喉头动了动,忍住没有吭声。
这时,张玉抱着婴孩来到他身后,满脸警惕的望着眼前这名锦衣卫千户。
“抚宁候,陛下是叫我来记录您观后感的,您这样不说话,可就叫小人很难办了。”
田尔耕从窗户边转身,语气冷淡下来:
“要是这次回去御驾面前交不了差,这本书,就得拿回去让陛下看看。”
说着,他拿起张玉落在放在位子旁的那本玉台新咏,翻开看了两眼,却是一不小心,从中掉出一张粮票。
朱国弼回头看了一眼张玉,后者也是满脸吃惊,连连摇头、摊手,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东西。
再一转头,朱国弼明白了。
这粮票,是田尔耕早就备好的,就等着这次栽赃嫁祸。
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道:
“这不是我的东西!”
田尔耕作恍然大悟状,边记边道:“抚宁侯说,陛下拿来的这字画,不是他的东西。”
记完,他起抬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原来抚宁候就是因为这个抗旨,不打算和小人说观后感的啊!那小人就不多留了,告辞!”
朱国弼浑身一颤,他自然明白,要是就这么让田尔耕回去了,必定又是一番添油加醋。
到那个时候,私藏邪书、谋图作乱,还有抗旨犯上的罪名,基本上一齐全来了。
那就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可能九族都要受牵累,叶向高就是前车之鉴,杨涟还算好的!
“田都督留步!”
田尔耕闻言,脚步一顿,站在原地问道:“侯爷还有什么话要小人带回去给陛下的吗?”
朱国弼打算开门见山,咬牙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见对方识趣,田尔耕也冷笑一声,直言道:
“小人也不为难侯爷,侯爷只需说出,参与淮北各府赈灾的官儿,还有本地大户名字,就行了。”
“坦白从宽,起码九族是没问题的。”
田尔耕说到这里,盯了朱国弼一会儿,又问:
“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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