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节气,辽地依旧大风呼啸,气候异常。
北风穿过丛林,发出瑟瑟呼声,吹打在行走间的东江军兵士身上,显得越发寒冷。
探听到广宁战况,毛文龙请示了朝廷的左兵监,指定好了战策,决定再次出岛作战。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莽古尔泰率建州正蓝旗驻扎的义州城,属朝鲜国境。
毛文龙名为请示,可王体乾却也知道,他们根本不想让自己对战局说三道四。
那番请示,不过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王体乾曾在辽阳宣旨时见过大名鼎鼎的辽东经略熊廷弼一面,当时,后者的态度就让他不敢恭维。
直到现在,王体乾回想起来,还觉得那次经历实在是尴尬异常,是难以抹除的黑点。
毕竟不是头一次出来,毛文龙对这附近极为熟悉,很快选定了一处地点,作为部队临时驻扎的营地。
这里曾为辽人的村庄,几年前毁于战火,就位于树林后的半山坡上,尘沙掩盖下,仍能看见枯焦的骸骨。
选定此处的原因,一是因为前方树林能为大军遮掩行踪,二也是因为位于半山腰,居高临下,可攻可守。
毛文龙此时带出来的兵士当中,就有一些曾世代居住于此。
东江军的人都知道,时下朝廷的情况已经很不容易。
天启元年四月起,皇帝特遣监军至岛,了解了岛内境况后,便于京师筹措良乡四万石,自天津入海,发往皮岛。
此后,皇帝谕旨,特设登莱巡抚一职。
袁可立赴蓬莱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加强对东江军的补给接洽。
毛文龙曾从登莱前来送粮的人口中听到,袁可立这十二万石粮草是如何凑的。
他将朝廷发下来的军将用于同客商买米,大部分都发往了东江,余下的那些,登莱两府兵丁糊口尚且捉襟见肘。
想到这里,站在营墙上的毛文龙暗自捏紧了拳头,熊廷弼主辽,袁可立抚登莱。
自辽东陷落,内外民生凋零,粮食、布匹,连年有花费而无出产,朝廷于各镇都有不同程度的欠饷、欠粮。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十六万石的粮饷。
这前后十六万石的粮食,虽然不多,但这些粮食对毛文龙来说,却比之前五十万石,一百万石都更令他感动。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动静,使得周围东江将校都变得紧张起来。
须臾,从树林中走出一小队草人,为首的伍长将盖在头顶的篙草掀开,带着其余几人整编而回。
这名外出探听情报的伍长,名唤李世基,祖籍陕西,后迁至海州,去年底随一批辽民入岛投奔。
毛文龙见他眼有精光,勇猛敢斗,便委任他做了一小队哨探的领头伍长。
李世基回来,不知带着何种消息,时好时坏。
毛文龙在营墙上望着这一小队人各个归营,忽然开口问道:“怎么挂了彩?”
李世基一愣,随即手中带着血迹的佩刀扔到地上,丧气道:“将军,小的无能,此回本能救一批辽民。”
毛文龙没有吭声。
这时,毛承禄上前,扯下李世基肩膀上的破布,霎时间,鲜血淋漓。
他见内中创口已然生脓,便是问道:
“怎么样,疼吗?”
李世基咬牙,反是将胳膊一甩,蹲在地上哭道:
“不疼,只是那几名辽人女子,尽都被奴骑掳去了。我、我怎么就没能救下来!”
毛承禄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随即转头望向毛文龙,沉声道:“将军,是箭伤。”
“遇见鞑子的哨马了?”毛文龙向下审视,静静问道。
“是,在义州城十里外的一处村庄,莽古尔泰刚收了老奴自广宁传回的线报,称西平堡战事艰难,要他看住我们。”
“莽古尔泰被老奴臭骂一通,恨我军在后搅局,一图报复,将庄内辽民及朝鲜男丁尽屠。”
“西平堡…那是罗一贯在守吧,他是个猛人,若是兵力相当,老奴也不一定打得过他。”毛文龙喃喃几句,旋即问道:
“你擅自行动,去救人了?”
“将军,要是您,看见无辜女子被奴骑追赶、掳掠,您能袖手旁观吗?”李世基有些不服。
毛文龙斜睨他一眼,冷冷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救这几个女人重要,还是收复义州重要?”
“李世基,你跟了我快半年了,鞑子的脑壳也砍过不少,凭战功,你该是个千总,知道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个伍长吗?”
“小的不知…”李世基闷头嘟囔道。
“是不明大势!”毛文龙毫无征兆地怒了,“莫说义州城外,就是整个辽东,每天要有多少百姓被屠?”
“救、你救的过来吗!?”
“此番出岛,圣上对我东江寄予厚望,要是因你而坏了大事,没能拿下莽古尔泰的狗头。莫说你,就是我,也愧对圣上对东江的恩德!”
李世基惶恐不已,忙道:“将军,小的知错了,日后定不再擅自行事!”
毛文龙收了脾气,言语依旧镇定,轻声道:“戴罪立功吧!”
“还有什么消息?”这时,毛承禄才是问道。
李世基将手一挥,带来一名穿着后金军甲胄的汉人,道:“将军,这是小的抓的假奴,主动逃来的。”
那假奴被亲兵押缚上前,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实在不知将军到此,我不愿与女真人杀戮百姓,便自义州逃出,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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