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却偏偏只将太子外派,而外派之地还是如此敏感的宁州,所思所想无非二字。”
“哪二字?”魏来皱眉问道。
“平衡。”徐玥却吐出了两个让魏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字眼。但好在眼前的少女并无卖关子的恶习,她紧接着便继续说道。
“很显然那位皇帝陛下似乎很愿意看到这场夺嫡之争的战火烧得再旺一些,也愿意看到这战火从泰临城烧到宁州。”
魏来愈发的迷糊,他暗觉徐玥所言之物多有矛盾之处:“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天下都知道五皇子虽无太子之名,却又金后在其后撑腰,朝野上下几乎都看好五皇子能取得这场夺嫡之争的胜利。而太子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宁州,抓住了宁州,太子才有与金后相争的本钱。太子受皇命亲至宁州,那便是陛下有意将宁州送入太子手中,当然,到最后这宁州太子能拿下多少还得看太子自己的本事。”
“不过陛下既然这么做了,那就代表陛下希望太子能够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对抗金后。可同样宁州虽然是大燕不可忽视的力量,但今后十余年宁州会变做什么样,你我都很清楚,陛下既希望太子拥有足够对抗金后的力量,可同时也并不愿意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超出他的控制。”
说到这这处,徐玥停了下来,她再次抬头看向身后的魏来,嘴角微微上扬,似有笑意。
“你的意思是,陛下只是想平衡二者,而并非希望他们中有人胜出?”魏来若有所悟的低语道。
徐玥在那时展颜一笑:“还不算太笨。”
魏来苦笑,随即又问道:“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天下人都觉得陛下年纪已经足够大了,也到了快驾鹤西去的时候,但陛下自己却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依然想要用自己的帝王之术平衡这大燕的各方势力,以此坐稳自己的皇位。”
徐玥微笑说道:“可无论他的身子能支撑多久,在他未死之前,这天下终究还是他的天下,那天下人就得顺着他的意思。五皇子要跟太子斗,不仅仅因为他们要夺嫡,要争那下一任大燕之主,更因为现在的大燕之主要他们斗。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一位斗不动了,那另一位皇子又会被抬到桌面上,直到其中某一位斗败所有人,又或者陛下真的西去。”
关于这朝堂之争魏来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说法,他不禁在那时脸色一变,神情有些愕然,但细想之后却又暗觉徐玥的说法颇有道理,而这样的道理深处,却又裹挟着一抹让人心底发颤的寒意。
“皇子之争,只是这帝王之术的缩影,皇子要斗,臣子亦要斗,宁州同样要斗。”
“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徐家、萧家、宁家,可以为自己谋划后路,也可以暂时待价而沽,但最后却一定要有自己的站队。否则大势之下,摇摆不定之人必定最先被双方一同啃食。”
“而你,是州牧的外孙,唯一的外孙。”
“你承认这一点也好,不承认也罢,在外人看来,在皇子与陛下看来,这就是事实,你不做选择,他们便会替你做选择。”
“这样说,你应该懂了吧?”
……
魏来听闻此言,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似乎是被少女此番言论所震惊。
少女也并未打扰魏来,她仰头安静的盯着对方,她能理解对方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些,毕竟朝廷上的门道城府远比世人想象中要复杂与盘根错节。她所言之物也不见得尽是确凿之事,其中依然有诸多需要推敲的地方。但至少多听听这些,对于魏来以后的路会有好处,而这也是她能为他做的并不多的事情之一。
可就在少女想着这些的时候,那少年却忽的眉头舒展,他笑呵呵的看着女孩:“徐姐姐说的天真,原来是指这个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徐玥皱起了眉头,她并不喜欢在如此严肃的话题里,少年却忽然轻挑起来的态度。因为这样的轻挑在某一天可能会要了这个在大燕权力漩涡中摸爬滚打的少年的性命。
“当然对。”魏来似乎看出了徐玥的不悦,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收敛,而是在那时伸手指了指街道上来来往往穿梭不息的人群。
“我爹说过,削民力,衡八方,而平天下,此乃帝王之道。而正真的圣贤之道是兴百姓,而盛天下。”
“我爹不屑朝堂之争,为他的道而死,这六年来,世人笑他痴傻者数不胜数,做儿子的报不了杀父之仇,也证不了他的圣贤之道,但终归不能与那些被他所鄙夷的家伙同流合污,也不能入那他至死都看不上眼的旁人嘴里的‘正道’中去吧?”
“毕竟做儿子,再没本事,也不能去打老子的脸,徐姐姐,这样说,你应该懂了吧?”
徐玥闻言一愣,她仰头看向少年,却见那时,那少年嘴角上扬,眸中光彩熠熠。
恍惚间,就好像当年那个被人嗤笑的书生,又站在了她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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