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魏来不止一次的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再在过去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他的爹娘已经死了,说得再多,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而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做任何事情对于魏来来说都是毫无意义。
但可惜的是,与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一样。
道理这东西永远是说得容易,做得却无比困难。
他当然不会谅解自己的外公会在六年前作壁上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与女婿是在遥远的乌盘城。但他却可以揣测,或许是自己的外公在当时也有些不得已的理由,譬如他不曾知晓此事,又譬如他只晓得太晚……
可现在,老人简单的言辞中便已经透露出了足够的讯息。他有能力知晓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乌盘城中发生过得一切,以某种魏来无法知晓的手段。那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尝试着去做些什么?哪怕知会一声,现在或许他的爹娘就不会躺在那土丘内。
而那场六年前的大水也不会成为魏来以后的每个深夜中,令他辗转反复难以入眠的梦魇。
甚至,在此时魏来方才意识到,他怀揣着不曾表露的怒火敲开这州牧府的大门,实际上亦是因为他还是从未从对眼前之人的怨愤中走出的缘故——他也曾问过吕观山,为什么他的外公会对此无所作为。那个男人面对这个问题语焉不详,只是说有些事,非人力可达,师尊亦有师尊的苦衷。
魏来将之下意识的归咎于江浣水或许需要顾全大局之类的有缘,毕竟哪怕对其心存怨恨,魏来也不愿将自己的外公完全划归为与那些以人命为食的家伙一般的恶徒。
但今日,当江浣水那般轻描淡写的应下袁袖春打开山河图的要求时,魏来对于江浣水最后一丝幻想也随即轰然崩塌,所以他才会在此时此刻来到了此地。
江浣水的眼光何其毒辣,当魏来问出这番话的刹那,老人便有所觉察,他盯着魏来,慢悠悠的言道:“所以,这才是你来的真正目的,对吗?”
“那是我的爹娘,我不能问吗?”魏来索性也豁了出去,声音于那时变得更大了几分。
“当然有。”老人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肃然了起来:“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魏来满脸的困惑不解:“什么意思?”
“你的心底早就预想好了答案,你也恨我,却又不愿意这样恨下去,你处于某种复杂的煎熬之中。”
“所以你来到这里,想要从我嘴里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要么可以让你放下仇恨,要么可以让你毫无愧疚的继续憎恨我的答案。”江浣水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目光再次投注在了魏来身上。那眯起的眼睛中某种光芒闪烁,仿若要将魏来看得通透一般。
“不……”魏来下意识的便要反驳,可话还未出口,就被老人所打断。
“可世间事永远不是简单的非白即黑,我确实可以救他们,无论是你爹娘还是吕观山都是如此。”
“但那个代价着实太大,大到我不能承受,他们也不能承受。所以……”
“我并非你想象中那般无情,但也绝非你以为的那般如此迫不得已……”
“我只是一个在踌躇间错失了救下自己女儿女婿机会的糊涂老头。”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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