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速极快,快到响午的时候,闵元金指了指北岸,对闵元启说道:“元启哥,快到灌南县城,前头应该是盐丁设的税关,相隔不过数里了。”
闵元金年龄和闵元启相差不多,但论起水路和两岸地理的熟悉程度,闵元启可是远远比不上闵元金。
众人俱是紧张起来,梁世发脸色发青,和杨志晋和高存诚一并站起身来,三人原本蹲在船边窃窃私语,站起身来之后,都是拿眼看着闵元启。
闵元忠和闵元金二人也是颇为紧张,闵元金说过话之后,便是往闵元启身后站了站。
一众旗军也是神色发虚,纵然是两个家丁也是一样。
闵元启看了看李俊孙和王武迈两人,他知道这两家伙和普通旗军不同,少年时就在长辈的督促下苦练弓马刀枪,一身武艺本领相当过人。他二人每个月在闵元启门下各领一石粮,这个待遇在北方边军里肯定极差,辽东边军将领的家丁,最普通的家丁每个月也领三两银加两石粮,若是混的好的边军家丁,肥田骏马良弓宝刀应有尽有,家主自己未必顿顿吃肉,家丁却是得酒肉不断。
原因也是简单,北方这些年不停的打仗,家丁武艺不强,待遇不高,关键时刻可是保不住家主爷的性命。
将领们别的可以不在意,不打紧,自家的性命却是极要紧的。那些杂鱼营兵就是炮灰,死多少都可以不在意,惟有将领自己的性命,还有家丁的性命,那才是最为要紧的关键,所以家丁待遇高,每天打熬武艺,练习骑射,家丁的多少也代表着将领的实力。
有名的辽东将门,宁远伯李家为第一,除了李成梁的赫赫武功之外,李家的八千家丁才是最为关键的筹码,多少总兵大将,出身便是李府家丁。
李家衰败之后,祖大寿的祖家崛起,原因也是祖家在宁远世代将门,兼并大量田亩,养活了大量的家丁。
祖家的精锐家丁过千,所以不管祖大寿怎么跋扈不法,在广宁阵前先逃,在北京城下率部先走,皇帝敢杀袁崇焕,却是不敢碰祖大寿一手指,原因便是家丁只认养活自己的家主,什么国法纲常却是不放在眼里,皇帝敢动祖家,祖家的家丁便敢造反,有些家丁世代受家族供养,就是为了到关键时刻不分纲常大义,事非曲折,家丁只认自己家主,别的一律不管不顾。
大河卫这里,嘉靖之后就没有起过刀兵,卫所旗兵几十年没见过血,便是家丁也是一样。闵元启家家丁最多时过百人,那也是嘉靖年间的事情了,到了如今,闵元启便只得眼前这两个货了。
武艺么,倒是说的过去,战场搏杀的经验却是等于零,现在的情形看来,不要说上战场,便是叫这两人跟着打群架,怕是这两家丁也是心里在打着小鼓,七上八下的,脸色也是青白不定,比那些普通的旗兵强不到哪去。
人们都不敢随意说话了,只能听到水花拍打船身的声响,接着荒芜的岸边渐渐有人踪出没,再往前一点,两岸边的人群越发密集了。
时辰接近午时,太阳光也似乎是暖和了不少,毕竟已经是二月,再过半个月左右,岸边的柳树便会抽芽,春光水暖,景致会比现在的萧瑟灰黑漂亮不少。
眼前是灌南到大河卫的渡口,对岸是灌南,有乡都村落,南岸是大河卫诸百户,从这里到盐城和东阳的大片地方都没有设乡县。明初时候,整个沿海地方,三成土地是滩涂地,还有大片的盐碱地,人口不多,设一个盐城县由淮安府管着便可。到明末时,其实人口滋生颇多,但民户村落是由淮安府和扬州府下的各县代管,要等几百年之后,这里才会增设多个县区。
此时淮河之上当然不可能架桥,两岸之间的人员往来自然是坐船。
渡船在两边的木制码头往返,每天从早及晚,黄昏之前船渡便结束了,早晨和中午这时候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
除了闵元启的这艘旧漕船之外,不少小型的乌篷船沿着河岸走,到这里也被拦住了。
这些船有小型的民船,多半是运货的商船,除了渡口之外,道路上也明显看到有人在盘查过往的行人。
若是没有带货物的普通人便是直接放行,若带着货物,就是一个也不放过,或多或少都是要交钱才能过卡。
闵元启皱眉看着眼前情形,这种设卡征税的情形在大明太常见了,眼前这个是灌南县和盐课提举司共同派设的卡子,前头还有山阳县和淮安府的卡子。在河南同山东等地,亲藩众多,各王府也派人在官道和河渡处设卡征税,不管什么名目,交钱才得通行。
甚至很多绅粮大户,借着办团练和地方治安等各种名目,私立税卡,这等事也是无法禁绝。
在大明,朝廷收的商税和杂项相当有限,南方民间在隆万开海后富裕无比,就算山东和江北等地,相较以往也是富裕很多,税卡林立,限制了商业流通,肥了设卡的官员和相关人等,朝廷却是半文钱的好处也没落着。
眼前的税卡,便是典型的私卡。
码头上熙熙攘攘人流密集,河面上船只来往不断,一群穿着青布短袄,头顶戴青色折上巾的汉子,手中拿着挠勾将小船不停勾向码头,然后船上的人谈妥交了银钱,这些青袍汉子再用推杆把船推开,他们都是神色轻松,这样的事已经做了很久了。
在码头上方是一幢小型的河房建筑,地方虽是荒僻,这河房修的却是不错,屋面蓝瓦兽脊,三开间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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