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来两个问题和麻烦,太祖皇帝既轻视吏员,认为是执贱业,断绝了他们的上进之路。但又允许吏员世袭,这使得中枢和地方衙门里的吏员世代相袭,彼此声气相连,利益相通,大明政务的日常操作,其实就是被各衙门的吏员所把持。
吏员联手架空官员,使得官员要么垂拱而治,地方政务交给吏员和士绅宗族,要么就得依靠聘请的师爷,原本的公务成了私人的政治,官员得有灰色收入才养的起做事的幕僚,幕僚并非官员,又多来自于某一地,和吏员一样喜欢抱团勾结,本朝政治,一半在吏,一半在幕,官员只把持着大方向,军政细务,其实就在师爷和吏员手中。
这样的政治格局,实在难有大抱负和大的改动,大明二百七十余年,很多官员连修修补补的工作也懒得做,既无能力,也无动力,实因置吏之法在一开始便是错了。
官府的吏员都是肥差,而眼前的吏员却是一脸寒酸样,衣袍破旧打满补丁,身形也是极为瘦弱,一看便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卫所军吏也是世代相袭,除了在卫指挥衙门任吏的还有一些油水,在下头千户所的吏员便是相当穷困了,卫所军田一分而空,吏员们当然没有实力瓜分,平素也没有什么公事可以上下其手,一个千户所那么些人,除了千户还有佥书千户,副千户,各个百户,试百户,副百户,总旗,小旗,上下层级分明,利润瓜分的干干净净,又是世代相袭彼此知根知底,吏员们根本没有操控政务的空间,薪俸又低,每个月只领几斗粮,多半情形下都不能领齐,若不是帮着人做些杂役,弄一些额外的收入,怕是根本不能养活自己和家小。
就以眼前这个叫诸闻的吏员来说,平素都是到闵乾德家里帮手,闵元启这里有事忙活便是将他派了过来,这些卫所吏员,过的委实不太容易。
看着眼前吏员谨慎小心的模样,闵元启微微一笑,指指自己面前的条凳,说道:“你坐下说话,不要拘束,有话直说便是。”
“是,小人谢过大人。”诸闻小心翼翼的斜着屁股坐下,坐定之后便抱拳道:“今日有不少盐工走了,明日怕还是要走更多,还有此前各人不听工匠指挥的事,做事的时候出工不出力,混时辰等着领粮,这类人虽不多,但要是把风气坏了,日后想弥补都难了。小人有些愚见,想向大人禀报一二。”
闵元启眼睛一亮,说道:“你赶紧说,不必有什么顾虑,在我这里言者无罪,就算说错了也无妨。”
“是,谢过大人。”诸闻其实早就有想法,但一直有顾虑未说,但在这里十余天后才慢慢摸清了闵元启的脾气禀性,也知道眼前这位真的器宇宏大,不会因言罪人。
诸闻还是先谢过一声,接着才道:“盐池工地人越来越多,小人觉得要分为三块来管。一者是分为工役,不管是烧窑制砖、制瓦,还是造房舍,挖沟渠,这一块给专人来管,大工不分泥作木作拿一份钱,小工一份,力工一份,分门别类,不能一碗水端平了。再有一块是盐池的工人,从早及晚推搅盐池,十分辛苦,若没有别的工役,一天四升粮做事,人人均是愿意,毕竟此前众人都是穷苦怕了,现在却是大有不同,小人多方打听,知道盐池里推盐的人已经颇有不满了。第三个,便是开挖新盐池的人,这些人来自各个百户,人数最多,也最为难管,小人以为,工地大小工,杂役,手头的活完成一个便结算一个,按大工小工和杂役区别放粮,这不能一碗水端平。盐池的工人,常例领粮,但每次出盐的时候,给一点奖励,出的多,便奖的多。挖盐池的力夫,每挖多少筐土,按大工吩咐做多少事领一筹,每多少筹给一升粮,多领筹便多得粮,粮食不能每天均放,每隔几天放一半,无故擅离外出的,剩下的粮便不放给他们。这样一来,各百户手中的权力便小的多,大权多半就在咱们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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