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复之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来人:“你说什么?!”
坐在正位上的大理寺正卿左肇知,却已忍不住露出笑来:“竟有这样的事?那可真真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他转头看向卢复之,“你故意把文氏扣住,企图堵塞谢璞的消息来源,好让他继续为曹家所骗,落入曹家陷阱中,再借机顺藤摸瓜,查出曹家的隐秘。这算盘本来打得挺响,可惜叫一个探监的小孩子坏了你的盘算。谁叫你轻视孩子呢?如今吃鳖了吧?谢璞不是蠢人,当心他猜到你的用意,回头抱怨你!”
卢复之不以为然地说:“我想让他上曹家的当,也不过是为了叫上头知道他着实无辜,完全就是被利用哄骗了而已,并非与曹家早有勾结。我这是为了他好。他日后脱罪了,感激我还来不及,又怎会抱怨我?”
他驳了上司几句,便忍不住再问堂前站着那人:“姓蒋的,你再跟我说一遍,那谢璞与文氏之女在牢里都跟谢璞说了什么来着?曹氏与方闻山有染?!那什么李昌升的信,是平南伯与方闻山伪造出来陷害谢璞的?!”
“蒋兄”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对面的交椅前落座,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黑曳撒下摆的衣褶,方才不紧不慢地道:“相关供词,我已命人记录在案,是真是假,回头命人一查便知。卢少卿耳朵不好,回头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吧,该吃药就吃药,别讳疾忌医才是。”
“好你个蒋孝荃!你这是故意寒碜我呢?!”卢复之气得满脸涨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过是为了方便才问你一回。至不济,也可以去问谢璞!你不肯说就算了,可以叫我去找案卷看,你犯得着恶心人么?!
蒋孝荃不理会他,只转头看向左肇知:“正卿大人,此事我需得尽快上报皇上。谢璞那里,也请大人尽快安排审讯之事。谢璞见过儿女之后,心中清楚了事实真相,心潮涌动,眼下正是审问的好时机。大人还当把所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都问个明白,也好解皇上心头疑惑。”
左肇知收了笑容,郑重回答:“蒋千户请放心。本官一旦审出结果,会立刻将供词送往锦衣卫衙门,由蒋千户转呈皇上御览。”
蒋孝荃点了点头,这方转头看向卢复之:“曹氏所言那封信,至今不曾见到影子,到底是大理寺的人无能,迟迟未能从谢宅搜得,还是早让谢璞三女销毁了?此事还望卢少卿尽快查清。无论这封信是真是假,总要见到信本身,才能断定。再者,这信若是真的,谢璞与李昌升之间到底有何干系,还得查问清楚;这信若是假的,那伪造书信之人又是谁?总共伪造了多少封信,当中的内容又是什么?眼下藏在何处?曹家人欲借用这些假书信,对何人下手?所有的这些疑问,都需得查个清楚明白,上报皇上才行。”
卢复之撇撇嘴:“知道了。这些事你不说,我也会做,用得着你啰嗦么?”
蒋孝荃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他几眼,把人给看毛了,方才移开视线。
卢复之被他这么一激,立刻就立下了军令状:“你放心,我定能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若我果真无能,叫曹家人蒙蔽,查不出结果,没法给出让皇上满意的答案,我就辞官!我说到做到!”
蒋孝荃仍旧是面无表情:“祝君顺利。”
卢复之看到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更生气了,立刻就收拾面前的卷宗起身:“我这就去牢里见谢璞!他那平妻文氏才说了许多谢家账上的细节,待我寻谢璞核实一番,再对比你们锦衣卫的卷宗,便能摸到平南伯府收到银子后,用在何处的痕迹。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姓蒋的一个人能查案子,我也不输你!”
他气冲冲地抱着案卷走了,蒋孝荃却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甚至还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茶水。
左肇知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缓言道:“复之聪明能干,只是性情直率些。镇抚使与他相识多年,交情也深,明知道他是这么个脾气,何苦总是把他气得直跳脚?”
蒋孝荃淡淡地说:“左大人此言差矣。蒋某任职锦衣卫镇抚使,只向皇上效忠,从不与百官结交,谈何与卢少卿交情深?卢少卿方才一时失态,蒋某不过是有话直说罢了,并非刻意气什么人。”
左肇知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与蒋孝荃继续讨论谢璞此案。不过蒋孝荃所代表的锦衣卫虽然插手此案的时间很短,却已经查出些大理寺没查到的消息了,令左肇知颇为吃惊。
原来那曹氏口中与谢璞通信的李昌升,不但依附河东河道总督林东南多年,更是后者麾下的理账能手,有权插手河东河道衙门的钱粮事务。不过,除了他留下的遗书外,眼下并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参与了河工银子贪污案,平日里手脚也还算干净,因此曾颇受林东南信任。
他与谢璞相识,已是多年前的事了,认真查起来,竟与谢璞是府试与院试的同榜。以李昌升当时的年纪,不满十八岁就成了秀才,可以说是天赋出众了。只是在那之后,他参加几次乡试都一再落榜,从此泯然众人,与一路顺利考中举人、进士的谢璞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有同时认识谢璞与李昌升的官员透露,这两人在县试之后结识,在府试时就已经是好友了。谢璞不但为家道中落的李昌升支付食宿花销,还把他引荐给了自己的二伯父,致仕翰林谢泽川,求谢泽川指点李昌升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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