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想要给萧瑞送信,倒也不难。无论是北瑞堂还是古娘子家的店铺,都与他有联系,差别只在于,不知哪一边的效率在门边看着那男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仍旧有些惴惴的。就算她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也得要当事人愿意接受才行。也不知道她的信能不能帮上萧瑞的忙?不过就算北瑞堂与萧瑞关系再密切,这信送到他手上时,至少也得是明天了吧?
谢慕林并不知道,柱国将军萧明德身为城卫军统领,他和他的属下手里是拥有特殊通行牙牌的。这是为了预防他们有公务需要时,会于夜晚在京城道路上行走,避免被巡视的官兵阻拦查问。他的嫡长子萧琮已经是他明确的继承人,在京西大营亦有军职,自然也有一块这样的牙牌。而萧瑞本身,不在京城期间自然没有这东西,回京后本来没有,也被他磨来了两块,其中一块被他交到了北瑞堂的心腹手中,以防有急信需要联络身在将军府中的他。作为北瑞堂明面上主人的董慧武,需要时也可以动用这块牙牌。
当然,若不是十分紧急的大事,北瑞堂也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他们有这块牙牌,免得引来柱国将军府的不满,给主家添麻烦。
当谢慕林的信送到北瑞堂之后,那掌柜作为清楚主人萧瑞心事的自家人,自然明白这是未来主母想要联系主人了。既然这信要赶在宵禁前,连夜送到,想必十分要紧。他听说过柱国将军府内出了事,萧瑞没跟他们说一声就赶回家去,至今还没有回来过,二东家董世子也在担忧不已。未来主母的这封信,说不得便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他不敢大意,亲自拿了牙牌,披星戴月赶去了柱国将军府。
因此,当谢家门房的男仆赶在宵禁时分前一刻回到珍珠桥谢家大宅,向二姑娘谢慕林复命的同时,萧瑞也收到了北瑞堂掌柜急送过来的谢慕林亲笔书信。
他收了信后来不及看,便又赶回了姨娘李瑶枝所住的小院,站在正房外间往里头卧室看了两眼,确认李姨娘一切安好,还在低声跟丫头说话,没有任何异样,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姨娘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来,憔悴地苦笑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好孩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姨娘既然答应了你,不会再做傻事,就不会食言的。你用不着一直在这里盯着我。”
萧瑞怎么可能轻信她的话?只是笑了笑:“姨娘只管歇息,我就是在这里坐坐,看看书什么的。有事需要处理的时候,我也不会死守在此的。我心里有数,您就不必管了。”
他给屋里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在李姨娘床边坐了下来,另一个人则直接从高柜里搬出了被褥铺盖,打算两人轮流在屋中打地铺。无论如何,她们是不会任由李姨娘一个人独处的。反正白天的时候古娘子会来陪李姨娘,等天黑了才回家去照看家里。两个丫头只需要负责晚上罢了,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辛苦的工作。无论李姨娘怎么劝她们,她们都只会在嘴上应着,却一个字都不会听的。
李姨娘有些头痛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却知道自己的轻生举动伤到了儿子与身边丫环的心,他们只怕早已失去对她的信任了。既然如此,她也没法多说什么。反正身边时刻有人盯梢,她是不可能再找到什么机会要了自己性命的。
或许……她只能等别人下手了吧?
李姨娘低叹一声,闭上双眼,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仅仅在闭目养神。
两个丫头见状,便放轻了手脚,以免打搅到她休息。
萧瑞放下了门帘,回到椅子边坐下,掏出了那封信。
看完信后,他发了很久的呆。谢慕林的提议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但是……似乎并非没有可行性?
只是给外界一个说法罢了,反正他心里清楚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娘。萧明珠在李姨娘口中,本来也是他的义母,是他从小到大都需要敬重的故人长辈。他并不介意认对方为母亲。只要能救下姨娘的性命,他完全不在乎有人给他的身世编造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
况且,若真照着谢慕林的提议行事,萧明德的欺君之举,似乎也显得没那么严重了?他对自己的种种安排,也是一种另类的关爱?最关键的是,李姨娘的功大于过,也没必要纠结是留在柱国将军府做姨娘,还是前往燕王府为妾了。因为她在这个故事里,不过是个抚养他长大的“外人”!只要萧明德点头,手握李姨娘身契的燕王就可以把人接到北平去,交给萧瑞自行安置。萧瑞觉得,只要皇帝不为难李姨娘,他自己的身家完全能供养李姨娘,让她安度余生了。
至于燕王那边,萧瑞觉得,既然他愿意向外人承认,曾经在京城与已故未婚妻的贴身侍婢有过一段旧情,那就不会在意让人知道他曾私自脱离战场,秘密回京。至于他回京后是跟哪个女人有了儿子,这有什么要紧呢?萧瑞可以从他偶然透露的口风得知,他对前未婚妻萧明珠,其实还有余情未了,燕王妃岳氏对此毫不在意。
关键是皇帝而已。他会愿意为了一个欺骗过自己的侍婢,承认自己的情人为别的男人生了儿子么?
萧瑞心里有些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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