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悦来酒楼是不营业的,早二十八的时候掌柜就把后厨和伙计的工钱给结了,然后大家伙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通常要等到年初五那天才开业。
可今年有些不同,还是腊月初几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陈公公,说是内官监的,楼上楼下看了一圈后,那位陈公公丢下一百两银子定金,说是年三十晚上内官监和东厂衙门要在这里办联谊晚会,让掌柜务必把这事给办好。
这可把掌柜给难住了,跟这位陈公公说店里三十是不开门做生意的,伙计们也都盼着回家过年。这要是接了单子,伙计们不跟他闹翻天么。
陈公公不爱听掌柜说这说那,又叫人拿出十几个银锭扔在了桌上,把话摞那了,这三十晚上的生意你们店里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做好了,酒席钱一文不差,伙计和忙活的人都有赏钱,做不好,那就说不得请东厂的人过来和你们说道说道了。
掌柜叫吓住了,寻思这生意怕是不接也得接,要不然这陈公公真使了坏叫东厂的番子没事来店里闹,酒楼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就这么着,悦来酒楼今年除夕夜愣是没歇业,打上午起楼里的伙计就开始忙活摆桌子,收拾卫生。
后厨也是一大帮子人在那忙活,总共四十桌,一桌十八个菜,是酒楼开业以来接过的最大单子,上上下下忙的是够呛。
中午的时候,那位内官监的陈公公就带人过来了,长长的横幅往二楼窗户外一挂,上面写着“迎新春万历四十五年内官监、东厂联谊晚会”字样。
又有不知从哪请来的几十名姐儿花枝招展的涌入酒楼,占了二楼几个包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惹得那些伙计一个个心总往二楼飘,不管有事没事总要找个借口到二楼转转,胆大的还提着茶壶装着送水往人姐儿身上死劲的瞅。
后厨颠勺的师傅也是心痒痒,一个个聚在那说些男人才懂的妙事。吴二师傅没少扯,扯得多了叫婆娘给听到,气的当时就和吴二吵了起来。幸亏掌柜出现得及时,要不然吴二婆娘说不定就能冲上楼去骂人家姐儿了。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不少宫里的人来到酒楼,都是内官监的。这些个太监还是头一次参加什么联谊晚会,因而都很好奇,见着酒楼的布置很是喜庆,和负责的陈公公打了招呼后,便三五成群的寻了地方坐下,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唠着宫里的闲事。
受益于单位“一把手”魏公公常年出差在外,内官监这帮人可是清闲的很,要不是突然接到通知要来参加什么联谊晚会,内官监上上下下就差把一把手他老人家给忘了。
东厂那边是组团集体来的,带队的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李永贞公公,大小番役干事足有二百多人。这帮人一进入酒楼,那真是瞬间变得无比热闹。
“金公公他们没来?”
陈默给李永贞行了礼后朝人群扫视了眼,没有发现另位三位大档金良辅、杜文诏、张进忠的身影。
“金公公今夜文书房当值,杜公公自有去处,张公公嘛年纪大了,不愿意出来。”
李永贞淡淡说道。
陈默微微点头,请贴他是挨个都送了的,可那三位不来,说明他们和魏公公不是一条心,那么不来便不来吧。
“魏公公呢?”
“去南堂了。”
李永贞“噢”了一声,让陈默自去忙着,他坐着等侯便是。
约摸一柱香后,北镇的田尔耕跟十几个部下也来了酒楼,其中就有当年随魏公公、李永贞一同出关的小旗李维,只是现在这李维已经升了试百户。
田尔耕自来熟的径在李永贞身边坐下,随口说了句:“刘指挥怕叫人说话不敢来。”
“刘侨这个人没担当,做事不痛快,若非诏狱无事,否则陛下如何能容他掌着北镇。”李永贞泯了口茶。
“大都督看重他。”
田尔耕抓起一把瓜子,听到二楼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便抬头看了眼,发现二楼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姐儿正看着他笑,不由脸为之一红,有些古怪道:“怎的还有姐儿?”
“魏公公好这一口,”李永贞笑了笑,“是魏公公特意花重金请来的,好叫弟兄们高兴高兴。”
“呃?”
田尔耕怔了一下,苦笑一声,“我们这位小案首可真是与众不同的很。”话毕,有些促狭的朝李永贞挤了挤眼,“李公公也好这一口?”
“同乐,同乐。”李永贞嘿嘿一声。
田尔耕“喔”了一声,一脸有数的样子,正准备逗一逗李永贞,那边内官监的几个主事过来问好。
虽说不是一个单位,但内官监自从掌印曹聚奎死后,监内实际职务最高的就是监丞魏公公,因此内官监倒算是魏公公的嫡系,因而不管是田尔耕还是李永贞,对这几个内官监主事的都十分客气。
“魏公公到!”
众人正聊着,外面传来番子的呼喝声,楼内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看向了大门口。
“叫诸位久等了,是咱家的不是咧!”
满面春风的魏公公进来之后就不住抱拳,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老人家都是一一点头,一点架子都没有。
“坐,都坐,站着做什么咧?不要拘礼,咱家今儿把大家伙请来,是高兴来着,不讲规矩,高兴就好咧!”
魏公公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不时还拍一拍身边的番子。有个叫魏公公拍到的番子一脸受宠若惊道:“公公,属下叫丁大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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