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狗崽子不好哄啊”。霍云昇叹着气走到崖边,却连个衣角也捞不着了。便对着下属吩咐道:“赶紧弄俩个体重大小相当的人偶来从这给我丢下去,在下游处发出告示,凡捞到人偶上缴者赏银千两。”
他搓了一下指尖上的一点血迹,轻笑着念叨了一下:“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太吓人了”。又不带任何声调加了一句:“给我盯着那俩人偶在哪出现,若有,错杀三千皆可。”
薛凌没猜错,崖底确实是滚滚江水。但她忘了,长期的戈壁生活,她并不懂浮水。
从高处落下的冲击让她一跌倒水里,就与鲁文安失散。涛涛江水汹涌进口鼻,想叫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是猛烈的呛水。
她屏住呼吸随着水流沉浮,额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却马上又被刺骨的江水冲散。那一点余温和回忆一样缥缈。薛凌已经开始有些窒息。闭了眼睛,她反而在这时候想起了薛璃。
先想着,不该是她,不该是她薛凌,落到今日地步的不应该是她薛凌!
可愤恨了几秒,又开始庆幸。幸好是她,幸好是她薛凌。起码她现在还活着,若是换了薛璃那个病秧子,这一路,不知道已经死多少回了。
过去的生活开始在眼前来回交叠,有人喊她崽子。戈壁、兔子、鲁文安、薛璃被她一掌推的吐了血、丁一死在她面前、然后是薛弋寒在书房叫她“落儿快走”,而她对着薛弋寒拔了剑。
她记起七八岁的时候,也曾欢快叫着薛弋寒“阿爹”。此时此刻,阿爹去了哪儿呢?去了哪儿呢?薛凌终于失去了意识。
这一刻,薛璃刚喝完一碗燕窝粥。乖巧的叫江玉枫:“大哥明日可还会来瞧我?”
江玉枫一改在霍云昇面前的癫狂样子,对薛璃笑的宠溺:“不来了,天天来璃儿总不见好。想是我不来,会好的快些。”
“大哥怎么能这么说我,又不是我想生病。”
“好好好,不是璃儿想生病,是大哥照顾的不好。大哥天天来瞧着你。等璃儿身子好了,大哥带你出城玩。”
这一刻,薛璃,原是江玉璃的。
薛凌念着的那个人世上是没有的。
可薛凌念着的另一个人,世上,也是没有的
薛弋寒已死,死在薛凌第一次被追杀的当夜。
当今天子在那天踏进牢门的时候,薛弋寒还在饮茶。毕竟天子仁厚,没查清楚之前,不能亏待将军。
魏塱问的开门见山:“将军好手段,是把薛凌藏去了哪儿。”
薛弋寒答的也直来直去:“我儿并无官位在身,天高海阔自有去处。陛下总不是动了薛家九族的心思。”
“拓跋铣愿结秦晋,求取无忧公主”
“臣恭喜陛下”
“何喜之有?”
“遣妹一身,西北可安。”
魏塱的嘴,就凑到了薛弋寒耳边。他今年弱冠,正是年少fēng_liú模样。后妃女子,又有哪个不美,自然皇家子嗣皆是一张俊脸。几句悄悄话也讲的动听:“薛家不死,我怎敢让西北安。这十万大军皆是将军亲兵,不防胡族,不就要腾出手妨碍我吗?”
薛弋寒握着茶杯的手已经在抖:“你。。你要卖国?”
“怎就成了我卖国,是将军怜子。让别人代替自己的儿子去死不说,还要弃西北不顾。朕深信宋柏为人,若战事将起,十个薛凌该也不能让他做别的。将军茶可合口,这是今年新供的二月春茶。霍家那儿,此时尚且没有的。”
“陛下,薛家只余一六十老妪,还请陛下垂帘。”
“将军莫要多心,薛家是我朝三代忠良,朕不许薛家有不白之事”。门外狱卒走动,魏塱言辞凛然。
第二日夜,薛弋寒自尽。魏塱以西北战事相逼,这位天子与朝堂之上判若两人,说着那些通敌卖国之事平淡的如同谈起昨夜星辰,语气中带着些撒娇的样子求着薛弋寒“让你儿子死了吧,若薛凌不死,怕是要去带着西北亲兵造反于我呢”。
薛弋寒事无巨细,将薛凌一行人的路线拱手送上。他弃了他儿子,弃了薛凌,弃了他唯一的儿子。他觉得自己此生再无站着的理由。
眼前是柳玉柔呢喃“女儿好,女儿不知弋戈寒”。然后又狰狞的喊“不要让他当将军,我的儿子不能当将军”。
他想起街头初遇柳玉柔,娴静的女子涨红了脸问“可是公子的荷包落了”。他想回到那一日,回去跟那个女子说:“柔儿,我亦,不想当个将军。”
从来太平将军定,哪有将军,见太平。
光是照不进刑部大牢的,所以,也没有人可以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最好的二月春茶还在一日日的往大牢里送。刑部兵部吏部还在孜孜不倦的翻阅薛弋寒的案卷,收集各地呈上来的相关折子,准备十日后的三堂公审。
天子仍在龙椅上掩面,追忆先帝与将军手足情深:“纵是身在牢里,亦不得怠慢将军。”
金銮殿上,还是乌压压的跪着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天气晴好,且去把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请出来供奉一番吧”!薛老太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陛下当真仁德,这,是梁国最好的二月春茶啊”。她忽而老泪纵横:“我一把老骨头,哪儿受得起这些。”
“薛将军虽人在大狱,然其待遇与往日一般无二。当是拓跋铣在朝,陛下做与其看的缓兵之计。待无忧公主大婚之后,将军既可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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