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和死,吃和被吃,所有的妖兽和人就在这坑洞中交织出一副喧闹残酷血腥,又好像带点壮烈的场景。
而站在悬崖洞口高台上的那个男子就低头看着下方这一幕幕景象,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而深邃,乍一看似乎只有四十岁上下,但看着下方眼光淡然而深邃,神情冷漠,又好像一尊凝视了万古岁月的魔神。
“长生,什么事?”
男子忽然开口。
“启禀尊主。”
后面的老者这才开口。
“骸极道道主陨落了。”
男子轻声哦了一声,神色波澜不惊,似乎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抑或他早有所料。
半晌之后他才又开口说:“看来唐家终究是不敢担这个责。”
老者双手送出那一对蓝色的眼珠:“骸极令记下了方朗卓最后所遇之敌,似乎并非唐家之人,道主可要看看么?”
男子转过身来拿起那对眼珠,眼光扫过上面流转的一男一女的两个年轻人就不再多看,重新放到老者的手中去,淡然说:“恰逢其会的蝼蚁罢了。
这事必须得算在唐家头上,就算一具荒兽遗骸算不得什么,那也是我森罗殿发掘之物,就算方朗卓修为再是不堪,终究也是我森罗殿一道道主,他们都得给我个说法。”
老者有些迟疑地道:“我就是怕他们推脱……”男子转身过去对着下方缓缓伸出了手,凌空虚握了一下。
下方坑洞中,所有在争夺争斗厮杀的妖兽和人猛然间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离开了原地,不少人和妖兽还在愕然失措中,他们五官和窍穴中就开始喷出了血雾,随着这血雾的喷涌,他们的生机迅速地失去,身体也飞速地干枯萎缩下去。
之前还生机盎然活力充沛地争斗的强大生灵,这一刻中全数变成了被人肆意挤压汁液的果蔬食物。
一息之后,漫天的血雾如百川汇流一样汇聚在了男子的手中,然后凝聚成一颗小小的鲜红色丹药,那些浮空的妖兽和人都化作枯骨残渣纷纷落下。
“他们推脱不了的。”
男子将手中的血珠丹药丢入老者的手中,淡淡说了句,转身走入后面的洞窟中去了。
老者弯腰恭送男子离开,然后才走到了高台边缘,看向下面的大坑。
大坑中,一地的干枯碎屑里,只有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还幸存着,形貌凄惨地在枯骨堆中爬行。
他手中握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面具令牌,正是之前所有人都抢夺的那个,面具上的五官生动活泼,欣喜中带着狰狞,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和贪婪。
而正是这个令牌,才能让他在刚才那男子的一掌虚握中保下了性命,没有和其他人还有妖兽一起化作枯骨。
这个男子并不是那些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他人仙武道不过暗劲巅峰,鬼仙道倒是生法境已然大成,不过在几位先天境界的高手面前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他能抢到这个面具靠的是心机,算计,狠绝,还有一股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求生欲。
他先和几个相识的人一起并肩对抗妖兽,然后靠着那几个同伴的牺牲,看准了机会装作不小心被一只土行的妖兽给吞入腹中,靠着符咒法术在妖兽腹中强撑着,后来那妖兽被先天高手击杀,他也藏身在尸骸中,直到看到两个先天高手两败俱伤他才一举冲出,抢过那面具转身又投入一头最强壮的妖兽的口中去主动被吞吃。
其他人正在疯狂对那妖兽猛攻的时候,上方如神魔一般的男子的虚空一握将这一切都结束了。
当然这唯一幸存的男子也绝不好过,他的两只脚都在妖兽的口中被咀嚼得稀烂,身体上也满是灼伤,即便是用了个先天符咒护身,在那妖兽腹中的强大腐蚀中也是丢掉了半条命,连头脸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似乎是瞎掉了一样,在那些枯骨堆中只是凭本能地一股求生欲在无目的地爬动。
“不管是运气也罢,心机手段也罢,实力也罢。
你能得此长生符,在尊主的森罗万灭法中挣出自己的一条生路来,那便有资格入我长生道了。”
老者看着那个艰难爬行的男子,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坑中。
“只是一入我森罗殿,不管你之前是哪家之人,有什么过往,皆要一笔勾销,从此就只是我森罗十八道中一条游魂而已,如此你可愿意么?”
“我愿意。”
下面那坑洞中的人勉强张开血葫芦一样的嘴回答道。
“好。
杀伐霸道,苟且心机,万般作为,皆是为活着多喘几口气。
有此觉悟,你便得我长生真意了。”
老者将手中那血红色丹药丢入自己的口中,似乎是细细品味了一下之后重新开口又吐了出来,然后那丹药就如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一样悠悠地飞到了下面那个人的面前,钻入了他的口中。
丹药一入口,这人身上那原本看起来极为恐怖的伤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痊愈起来,连那被妖兽撕咬得完全不见了的双脚也开始从断处重新生长,不过数十息之后一双筋肉骨骼俱全的新的双脚就出现了。
“多……多谢这位……多谢道主!”
这人翻身跳起,随即对着上面的老者重重地磕头,神态言语中都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臣服,不只是为了这奇迹一般痊愈的伤势,也为这似乎能满足他心中最深处渴望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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