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傍树而生,已有四百余年。
正因门内子弟,早晚需挨刀入宫。故称刀锯余人。换言之,若以性别区分。黄门宦者,是有别于男女之外的“第三性”。除去黄门众外,天下无人与其苟同。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门宦官,为争权夺势,相互攻杀,几成惯例。然若遇强敌,则会暂搁争议,联手御敌。待铲除心头大患,再继续相杀。且为人阴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史上梁冀、窦武、何进,前后三任大将军,皆死于宦官之手。足见一般。
商定细节,众人各自散去。
待只剩赵忠、张让二人。
赵忠剖心相问:“阿阁起事前,我等十二人,亦如眼前这般,相约同生共死。事过云烟。十二人已殒命过半。五日后,还有几人能苟活于世,亦未可知也。事已至此,有进无退。背后可另有打算,能否与我明言。”
张让摇头一笑,悲上心来:“我等代主受过,为天下所不容。老犬无牙,终归无用。寸阴尺璧,去日无多。杀何进,不为你我死里偷生,只为十万黄门续命。今汉气数已尽。三兴炎汉者,必出宗王。”
赵忠笑叹:“不知为何。我总觉,你有未尽之言。”
张让双眼微睁:“常侍当信我。”
“五日五夜,当如何处之。”赵忠不置可否。看表情,似已无心结。
“一切如旧。”张让笑答:“饱食足睡,各安天命。”
“也好。”赵忠轻轻颔首:“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张让长揖而去。
赵忠动了动嘴角,虽不置一语,却意味深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世上无不漏风之墙。
大将军何进欲七月半节,诛尽宦官之事,王母将为弥月之喜后,便隐隐流传。
俗谓猛虎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杀十常侍乎。前大将军窦武,功败垂成。废帝功亏一篑。大将军何进,不敢大意。调动麾下人马,便是函谷关都尉吴匡,亦领兵日夜兼行,赶到洛阳城下。函谷关地处洛阳之西,大军多集结在东,故此关并无战事。如此东拼西凑,再加董氏外戚兵马。不知不觉,洛阳城已成铁桶一般。
十万黄门,走投无路,度日如年。
可笑二宫之中,张让、赵忠等人,后知后觉。按部就班,一切如故。
南宫玉堂殿。
“张常侍。”少帝忽开口。
“老奴在。”张让急忙趋步回身,自投座下。
“这几日,别无要事。常侍不妨告假出宫,与家人小聚。”少帝言有所指。想必亦收到风声。
张让心头一暖。假装浑然不知,谄媚言道:“老奴服侍陛下,不敢有一日之疏。养子亦在宫中当值,早晚可见。”
“也罢。”少帝年幼,自登基以来,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一日恣意放纵。再加月前何太后诞下麟子,日前西王母又降为弥月之喜。少帝倍加谨小慎微。
若换做先前,即便不敢明言,亦当暗示。然今时今日,少帝自顾不暇,又如何能护张让、赵忠以周全。心念至此,颇多愧疚。
毕竟年幼。
少帝咬牙道:“先前,常侍书朱雀阙,替朕发声。本欲与常侍,相依为伴。以待他日。只可惜……”
“陛下。”张让含笑打断:“老奴斗胆一言:陛下尚不及冠,未得亲政。诸事不明,自需谨慎。老奴天家一老犬,生无可恋,死不足惜。何须陛下挂念。瓦罐终须井上破,老奴告退。”
“子犹瓶矣。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而近危(注①)……”殿中少帝,有感而发。
鸿池,飞云号。
董骠骑与孙破虏,临窗对饮。
孙坚,自追随董骠骑以来,乘风破浪,平步青云。若非因麟子弥月之喜。今已官拜豫州刺史。
“可恨何进百般阻拦。只肯授刺史,不肯予州牧。”董骠骑狠狠落杯。
“无妨。”孙坚豁达:“为国效力,不分官高位卑。六百石刺史所行之事,与二千石州牧,于坚而言,别无不同。”
“文台英雄了得。”董骠骑叹道:“何进得党魁,太后得麟子。何氏一门,如有神助。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归我董氏所有。如之奈何。”
孙坚劝道:“董骠骑一心为公,今又是窦太皇垂帘监国。合二宫之力,未尝不能与大将军分庭抗礼。此三宫鼎足之势,乃蓟王所立。可谓用心良苦。岂能坐视无端被废,令江山社稷有折足鼎覆之危。骠骑多虑了。”
“话虽如此。然……”顾左右无人,董骠骑低声言道:“江湖传闻,何太后所生麟子,种出蓟王。乃密令道人史子眇,伙同麻姑仙,趁群仙大会,盗采麒麟之菁,千里投怀,十月怀胎而来。”
“天下竟有此等奇术。”饶是江东猛虎,已不由大吃一惊:“此等隐秘,骠骑从何得知?”
“举头三尺有神明。若非种出蓟王,以何屠之贱种,岂能入西王母法眼。”董骠骑不屑言道。
孙坚若有所思:“蓟王知否?”
“想必,已知晓。”董骠骑长吁短叹:“先帝曾私言,何后有高后之姿。我本不信,如今……追悔莫及也。”
偷看孙坚面色如常。董骠骑又道:“禁中传言,何进欲择七月半节,兴兵入宫。诛杀十常侍及其党羽。然,便在数日前,车骑将军何苗,上表劾奏其兄,杀内宦近臣,非出公心,而行私欲。欲结好党人,收为己用。故表中有‘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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